徽帮棋友会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热搜: 围棋
查看: 1703|回复: 0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沦落为奴十二年——西路军战士廖永和回忆寻找党组织的艰难历程

[复制链接]

755

主题

934

帖子

3227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3227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22-3-29 19:38:4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是安徽省金寨县人,一九二九年十二岁时当儿童团员,站岗放哨。一九三一年加入共青团,在红四方面军第四军十一师三十三团特卫连当传令兵。

一九三二年随部队离开大别山革命根据地,经河南、湖北转战到川陕根据地。由于部队人数增加,我所在的十一师扩编为三十军,团扩编为师,我在三十军八十九师二七〇团任班长。

一九三四年三月份,在四川苍溪县加入中国共产党。这以后我担任了青年干事、连长、党支部书记、代理营长等职。

一九三六年十月,红军三大主力方面军会师后,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决定占领宁夏、甘西,打通与苏联的联络,决定提前执行宁夏战役计划。并于一九三六年十二月成立西路军。西路军西征时,我在西路军三十军八十九师二六九团二营任副营长。

一九三七年三月五日,西路军由甘肃临泽的倪家营子突围进入祁连山。为了保存革命力量,三月十三日,西路军总部在康隆寺以南的石窝召开会议,把部队分成三个支队打游击。

我所在的部队编到李先念、程世才等同志率领的左支队。我因在倪家营子增援红五军的高台的战斗中右腿负伤,在一次急行军中掉队了。从此,开始了我漂泊草地十二年的不寻常生涯。

一,雪地逢难友 归队心似箭

部队就是战士的家,离开部队,犹如离开了爹娘。此时此刻,面对风雪迷漫、荒无人烟的祁连群山,回想起当年“红旗漫卷西风”的情景,不禁情感起伏,思绪联翩。

是党把我从一个给地主放羊的穷孩子培养成一名光荣的红军干部;是部队这个革命的大熔炉使我懂得了穷人翻身求解放的道理;是部队的阶级友爱给了我温暖,也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而今,因为受伤了,离开了党组织,离开了部队,离开了战友,心中不禁潸然泪下,好不伤感。

我要找党,我要归队,我拄着棍子,踏着战友们的足迹,艰难地前进。

然而,甘青交界的祁连山啊,风雪迷漫,滴水成冰。前面部队踩出的路被大雪覆盖,已无法辨认了。路在何方?我很迷茫。

在追赶部队的途中,又遇到了十一个掉队的同志,我们十二人结成了一个寻找部队的战斗集体,我成为他们的临时负责人。我们大多是伤员,仅有三条步枪十二发子弹。

西北高原在三月的天气里,仍然是寒风凛冽,我们身上穿着单衣草鞋,要在黄沙漫漫,滴水成冰的荒原戈壁中行进,在零下三、四十度的高山严寒中生存实在太难了,大家冻得面部铁青、瑟瑟发抖,每走一步都跌跌撞撞的,困难可想而知。

最后一个掉队来到我们中间的同志讲,在他离队时,部队仍然是向西行进的。于是我们就向西追赶部队。

后来我们才知道,三月二十三日,我们当时所在的西路军左支队仅有的一部电台和党中央取得了联系,部队已遵照中央指示向新疆前进了。部队向北,我们向西,越走离部队越远。

在这雪海茫茫,方圆几百里没有人烟之地,无处询问,我们只好继续往前,寻找部队。

经过近二十天的雪地行进,我们到达了现在青海天峻县的木里地区。

打听到部队没到这边来,我们认为部队可能从山中折向北行了,稍事休息就又往北赶。

单薄的衣着无法抵御高原凛冽刺骨的寒风,但我们最发愁的还是没有吃的。仅有的一点干粮吃完了,我们只好拣些野兽皮骨或牧民抛下的牛羊皮骨用雪水煮了吃,甚至一匹枯瘦如柴的死马也成了我们的上等食品。

在这饥寒交迫的日子里,我们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互相照顾,彼此扶持,满怀信心地行进在雪原上。

几个月来,我西路军将士,面对群魔恶狼,英勇浴血奋战,那一幕幕悲壮的场面,始终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怎样的生死搏斗啊!寒冬腊月里,敌人穿着皮衣皮裤,我们却穿着在四川过草地时的单衣草鞋,冻得手已抠不动枪机。但红军战士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坚定的革命信念,任何困难也不能使我们屈服。

敌人一次次被打退,然而我军既缺粮草,又无援军,敌增援部队相继蜂拥而至,我们的部队减员却无法得到补充,形成了敌众我寡之势。

在战斗最残酷的日子里,我们的妇女独立团全部剃成光头,女扮男装和敌人厮杀在一起,用剪刀、锥子等同敌人搏斗……

想到这里,我感慨万分,这是怎样的精神,这是怎样的战士!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同志,几十天来,住山洞、宿草地,面对饥饿和严寒,毫无怨言。

其中一个是军部的副护士长胡传基同志,他的头部被敌人砍了一刀,我们碰到他时,他满脸都是血污,还要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这些天负伤而行,还为大家度过难关想尽了办法。

还有一位小同志叫何建德,小名叫火娃子,是四川通江县人,别看只有十四岁,再苦再累也不动摇,常帮伤员干这干那。

有了这样的集体,有了这样的同志们,什么样的困难也压不倒我们。

四月初,我们到了苏里(现属天峻县),宿在一条河沟的岩洞里,第二天早晨起来,一位姓洪的战友(原是连指导员)对我说:“东边山坡上好像有个人影,我去看看吧?”

我想,多少天来,在茫茫雪原上见不到一个人,能找个人问问路也好。就同意了。谁料洪指导员提枪在手还没走出五十米远,一声枪响,就倒下了。

我和一位班长闻警,立刻拿着其余的两支枪冲出岩洞准备还击,刚出洞口十来步,从我们住宿的石洞上面又打下一排罪恶的子弹,班长应声倒下,两发子弹从我的胯下直穿出左膝盖,一阵晕眩,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二,岩穴四十六天

八天后,我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才知道我被打伤以后的事。原来,袭击我们的是当地土匪。他们抢走了我们仅有的三支枪和一些能用的东西扬长而去。洪指导员和那位班长为了革命在青海草原上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同志们见我醒来非常高兴,我看了看周围的同志们,想坐起来,但身子像散了架一样,左腿一阵巨痛,我差点又晕过去。

我意识到,双腿负伤,继续赶路已不可能,为了不连累大家,我说:“你们别守住我了,快找部队去吧!”

大家表示要走一起走,要死死在一块儿。但是,冰天雪地,没有个担架,大家又都疲惫不堪,一起走终不是个长久之计,于是我狠了狠心,说:“干脆你们抬个石头把我压死算了,省得你们再挂念着我。”

一句话,说得大家相抱痛哭起来。是啊,同志们怎么忍心把生死与共的战友压死呢!

经过我再三劝说,同志们决定留下通讯员小何(就是火娃子)照顾我,其余八位同志,我指定由胡传基同志负责立即出发找部队。

我把未被敌人搜去的二十块钢洋分给大家(当时干部是带钱的,土匪搜查时见我满身血污,没细搜身上),嘱托胡传基同志,将来如有可能回到家乡(我俩是一个地方的),请转告我的父母,就说我死在西口外了。

直至解放后的一九五六年,我给父亲去信时,他还以为是哪位好心的同志冒名顶替去安慰他老人家呢。

大家依依难舍,临走时同志们从满山遍野给我们拣来了许多柴火、野兽牛羊皮骨以供取暖充饥,拣来不少干草给我们铺盖上。然后,互道珍重,洒泪相别了。

石洞里只剩下我和通讯员两个人了。我俩相依为命,我下肢不能动,他每天为我端屎端尿,烧开水为帮我擦洗伤口,把捡到的野兽骨头砸碎烧糊和皮子放在一起,烧成汤一口一口地喂我……我常想,这是多么好的战友啊!

一天天过去了,我和火娃子在石洞里的生活愈来愈困难,附近能吃的东西已经很难寻到了,火娃子只好跑到较远的地方去拣拾,太远了又怕被人发现惹出麻烦来。

一天,两个面貌凶恶的人骑马来到我们住的石洞。看到我们一贫如洗,他们嘀咕了几句就走了。

事后听说这两个人就是曾参与袭击我们的土匪。

显然,他们的到来是不怀好意的。不久,附近牧民便知道了石洞里有两个共产党的消息。

没隔几天,一位五十多岁的蒙古族老大娘领着个男孩来到石洞里。她会说几句汉话,问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看她并无恶意,对她说:我们是共产党,是红军,打马步芳,为穷人办事,是好人。部队打败了,我们从木里流落到这里。

老大娘只听懂个大概,她临走时,我向她要些吃的,她同情地点了点头。

翌日,老大娘让她的儿子和女儿给我们送来了十来斤粮食,十来斤面,还有一斤多盐。这对于我们来说,真是雪中送炭,久旱逢雨。

蒙古族人民的深情厚意使我们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何赶快生着火,做熟了饭,我们一人吃了两小碗。很久没有吃到粮食,这顿饭真香啊!

半个月后,粮食吃完了,周围也找不到可吃的东西了。我让小何找来两根棍子试着走,但全身像瘫了一样,还是无法行走。

就在这时,那位好心的蒙古族老大娘让她儿子用牲口把我驮到她家里。

原来,当地部落(称盐传部落)头人尕布增加,想叫小何去给他当奴隶。这样,我被安置在老大娘家帐篷外的小棚子里,小何被强迫当奴隶去了。

这是一九三七年五月的事,我们前后在石洞里住了四十六天。作为患难与共的战友,却不能相救,我心如刀绞,小何也哭成了泪人。他才十四岁,我舍不得他去,他也舍不得离开我啊!尤其是当我们看到那位老大娘的丈夫恶狠狠的态度时,小何就更放心不下。

三,黑暗的生活

蒙古族老大娘家共五口人,二男一女。丈夫好逸恶劳,品性很坏,给奴隶主做管家。

管家阴险残忍,后来听一位老大爷讲,我的腿就是这个管家打伤的。让我来到他们家,老大娘是出于同情,管家则想要个不花钱的奴隶。但是,后来管家总感到留下我是个隐患,想害死我。

他对人说:“共产党是坏人,不能留下祸根。”幸好在老大娘的哀求和劝告下,才免遭毒手。

两个月后,当我拄着两个棍子勉强能走动时,管家就逼我去给他放羊。

我骨瘦如柴,靠两根棍子走路,哪能跟上肥壮的羊群,管家经常借故毒打我。如果跑散或丢失一只羊,更是被打得死去活来。

寒冬腊月,管家才给我一件破皮袄,白天当衣,晚上当被子。早晚各只给我吃半碗炒面。白天饥肠辘辘盼望天黑,黑夜寒冷难禁盼天亮。老大娘同情我,有时给我些残汤剩骨,但怎抵得管家恶如虎狼!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一九三九年,我随管家一家离开苏里,迁到柴达木盆地的德令哈,游牧在德令哈西北的灶火山上。我仍然给管家放羊。

天气热了,草原的景色是美丽的,牛羊肥,草儿壮,蓝天绿草……

但我哪有心思去欣赏这草原景色呢?想念党,想念部队,我常常暗自流泪。

然而千里草原,往哪里去找呢?我时常注意打听(这时我的腿伤已好,也能说蒙语了),但查无音信。

在管家的折磨下,我总想找机会逃走,即便找不到党和部队,也要离开管家的魔窟。

有一次,我随管家游牧到一个很远的地方,看到很远处有一座房子,想,这可能是家汉民。因为牧民一般是不住房子的,有了汉民就便于打听消息。

当时管家正在捆搬帐篷,逃跑的念头又在我脑海里涌现出来。我悄悄地放下身上的东西,猫着身子从草地中向那土房跑去,哪知道没跑多远,被管家发觉骑着马赶来了,一棍打来,我应声倒下。打断了一根棍子,又打断了第二根,后来我就被打昏过去了。

管家的毒打并没使我屈服,我仍在伺机逃走。

一次,我又要准备逃走,被管家发觉,他说:“你是共产党的副营长,现在还想逃走继续当官。你已经给我放了两三年羊,现在我不杀你,将你送给马步芳,死活在你。”

管家要借刀杀人,还要向马步芳邀功请赏。于是将我捆起来,派人把我往西宁押送。

走到德令哈的巴音河畔,押送我的人听说青海湖附近土匪很多,怕受抢劫,不敢继续往西宁送了。这样我又被押回管家家。

一九四二年,我趁机逃脱了管家的控制,改姓黄,在巴音河西岸挖了个土洞住下给人家帮工修靴子,所以人们又叫我黄师(意即黄师傅)。

乌图美仁特其尔部落的一个蒙古族姑娘,独自一人流落到了德令哈。

她叫格民,家人在动乱中跑散了,也是到处给人帮工。我俩经常相见,认识以后,常在巴音河岸边诉说各自的不幸遭遇。

奔腾的巴音河水流不尽我们的辛酸。不幸的遭遇把我们联系在一起,我们就结婚了。

一九四二年底,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孩子为我们增添了新的希望。我常常想,孩子长大了,也要让他参加革命,去打倒蒋介石、马步芳,打倒奴隶主,让人民当家作主。

以后为了避乱,我们曾搬到都兰县都兰寺前为人帮工,一九四七年又回到德令哈。这样挨年度日,一直到一九四九年。

四,回到党的怀抱

一九四九年九月五日,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解放了西宁,德令哈人传说:“ 解放军把马步芳打跑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解放军是什么军队,凭着朴素的认识,我想,打跑马步芳的可能就是自己的队伍。总想找个机会到西宁看看。

当地反动牧主殿伯尔知道来青海的是共产党的军队,也早就知道我是共产党的副营长,想用枪把我打死。

贫苦牧民尕尕尼玛弟兄三人与我相好,都是穷苦人,常常互相帮助。他们同情我的不幸遭遇,仇视牧主头人的罪恶行径。

当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马上把我保护起来。尕尕尼玛对头人说:“你要拿枪把他打死,我们就把你打死。”

在他们的保护下,我才得以幸免。

这时恰好有一个奴隶主要到塔尔寺去拜佛,我抱着去见解放军的念头向他要求说:“我也想去拜佛,我给你牵骆驼去吧?”他同意了。

一路风餐露宿,走了十八天来到塔尔寺。

头人去拜佛,我偷空进了离寺不远的湟中县城。

当时湟中早已解放,县委书记尚志田正在群众大会上讲话。我站在会场旁边,想听听讲些什么。

由于我十多年不讲汉话也听不到汉话,听了很长时间也没听懂什么意思,只听懂“减租减息”几个字。

但这时我还不敢相信是自己人,因为国民党也搞过所谓的“减租减息”。会后表演节目,扭秧歌,有镰刀斧头图案的旗子出现,我才一下子明白过来。

一九二九年在大别山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斗恶霸,不就是高举着镰刀斧头的旗子吗?

一九三四年三月,在四川苍溪县龙王山,团政委库成模同志介绍我入党,我不正是站在镰刀斧头的旗子下宣誓的吗?

那是我们的党旗,党回来了,解放军就是我们党的军队啊!

我马上找到尚志田,含着热泪向他诉说我的经历,要求收留我,他给我开了证明,让我到西宁去找省军政委员会主任廖汉生。

廖汉生同志听不懂我的话,找来翻译,我用蒙语讲了自己的经历,但因没有证明人,我又说蒙语着蒙装,情况比较特殊,部队没有收留我。

我非常难过,走时恋恋不舍,噙着眼泪一步一回头,自言自语地发牢骚说:“我想党、盼党,党来了又不认我,这就活该我受苦。你们不要我,我只好回去当奴隶。”这段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和同情。

第二天,省上领导同志扎喜旺徐、周仁山派人通知我到省青年干部训练班(今青海民族学院前身)学习。

省青年干部训练班学员来自青海各少数民族,主要培养民族地区的基层干部。

当时西宁市才解放不久,有些地区尚未解放,组织上让我进训练班学习,既关心同志,又严格审查,是完全正确的。

在学习班里,海晏县有个奴隶主在学员中间进行造谣煽动,说什么“马步芳要回来了。你们在这里学习,马步芳回来首先要杀你们这些‘二转子’(指积极分子)。”

训练班学员的思想一度陷于混乱。我把这些情况向训练班负责人温志忠作了汇报,协助公安部门逮捕了那个头人,平息了谣言。

由于我表现积极,立场坚定,一九五〇年三月,组织上发展我重新入党。十二年的愿望实现了,我又回到了党的怀抱。

一九五〇年五月,我在训练班结业。党分配我到都兰县德令哈区当区长,以后在德令哈县、乌兰县任工委书记、县长、副书记、第二书记等职,为建设社会主义新牧区工作了二十四年。

当年我为管家放羊的德令哈地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昔日贫穷落后的草原,走上了富裕文明的康庄大道。一九七三年,组织上照顾我回到家乡安徽金寨县红军休养所安度晚年,使我老有所归。

曾经伴随我在石洞养伤的那位通讯员何建德同志,解放后在甘肃肃北县当了乡长,后来又任副县长。

我常想,西路军惨遭失败,我个人流落青海草原十二年,是党第二次把我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出来,我决不能忘记党的恩情,要跟党继续革命到底。

后记:1995年10月28日,廖永和在安徽省金寨县梅山镇老家因病逝世,享年79岁。

(来源:中共青海省委党史研究室)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徽帮棋友会 ( 苏ICP备2022041640号-1

GMT+8, 2024-6-2 18:43 , Processed in 0.340401 second(s), 21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3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