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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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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连载』 《飞凤潜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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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0 22:18:35 | 只看该作者
独孤飞凤为丈夫担惊害怕

  完颜定国几次摆脱不开,满面通红,陡地大喝一声,把全身气力都使了出来,力贯杖头,竹杖一沉,戳向鲁世雄膝盖的环跳穴。
  完颜定国生于王家,自小耽于逸乐,并非专心练武。故此他的年纪虽然与鲁世雄差不多,功力却远不及鲁世雄精纯。不过,虽然如此,毕竟他也是金国第一高手的儿子,用上了内家真力,竹仗这一挑一戳,也当真是非同小可的。
  鲁世雄若然与他较量内功,这小王爷非受内伤不可。鲁世雄无可奈何,只好斜跃闪开。这么一来,完颜定国的绿玉杖也就摆脱了木剑的纠缠按拍。
  完颜定国得理不饶人,绿玉杖竟是狂风暴雨般地疾攻过来,转瞬之间,鲁世雄的身形已在碧莹莹的绿光笼罩之下。完颜定国一轮猛攻,把鲁世雄打得手忙脚乱,步步后退。
  鲁世雄暗暗吃惊,不过,他却不是害怕给小王爷打败,而是吃惊于他这点穴法的神妙。心里想道:“听说完颜长之的点穴功夫是从穴道铜人的图解上学来的,穴道铜人的图解经过了他们多年的研究,据说已经研究明白的不过十之一二,完颜长之的点穴功夫传给儿子,想来这小王爷所得的又还不到他爹爹的一半,如今这小王爷所使的点穴功夫已经是这样厉害,倘若能够参悟了穴道铜人的全部秘奥。天下还有何人能敌?”
  独孤飞凤也在暗暗吃惊,她可是真的为鲁世雄担惊害怕的了。她看得出来,小王爷招招都是杀手,哪里是寻常的较技?
  独孤飞凤心中所爱的虽然不是鲁世雄,但如果小王爷杀了鲁世雄,这总是为了她的原故。她又怎忍见鲁世雄为她而亡?
  班建侯赞道:“好一个惊神笔法!”完颜长之从穴道铜人图解上所领悟的功夫,创为“惊神笔法”,本来是要用判官笔的,但他别开生面,用绿玉杖来替代判官笔,这“惊神笔法”就更是奇诡莫测了。因为穴道铜人的图解,都是集中在完颜长之手上,所以班建侯虽然是日常院务的主持人,知道“惊神笔法”之名,也还是今天才第一次看到。
  完颜长之微笑道:“他还差得远呢!只不过鲁世雄让他罢。”
  班建候半信半疑,他的武功逊于完颜长之一筹,一时还未能看得出来。他可是有点害怕,小王爷一个失手伤了鲁世雄,王爷的儿子打伤女婿,喜事变了祸事,这就未免太杀风景了。


三次死里逃生

  座中诸人,各怀心事。忽见绿光大炽,完颜定国的竹杖疾击三下,鲁世雄接连三个筋斗避开。最后一个筋斗几乎是贴着地面,身子似风车般地打过去。众宾客轰然叫好!他们不知道完颜定国的绿玉杖可以取人性命,只道小王爷不过有心炫技而已。难得有这个奉承的机会,于是纷纷向完颜长之称赞小王爷的武艺高强。有的贺客想起了鲁世雄也是“郡马”的身份,在讨好小王爷之余出应该讨好郡马,说道:“攻得好,闪得也妙!小王爷与郡马真是旗鼓相当,各有千秋。难得,难得!”有的说道:“郡马的功夫当然也是很不错了,不过还是小王爷稍胜一筹。”这些人是拍马专家,在拍马之时,想起了亲疏之别,女婿虽亲,总是不及儿子,何况鲁世雄只不过是“干女婿”呢!
  众宾客以为小王爷不过炫技,只有独孤飞凤明白,鲁世雄那三个筋斗实已是三次死里逃生!在最危险的那一刹那,她不由得自己尖声叫了起来。幸亏在那个时候,众宾客也在轰然叫好,把她的叫声遮盖过了,这才不至于显得太过突出。不过附近的人还是听得见的,有个拍马专家笑道:“格格不必担心,竹杖木剑都是伤不了人的。”有个长舌贵妇则在背后偷偷议论:“女生外向,这句话真是一点不错。一嫁了人,就总是丈夫亲了。你听到凤格格的叫声没有!她害怕她的哥哥打伤她的丈夫呢!其实竹枝又伤不了人,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完颜定国听见了独孤飞凤的叫声,也听见了那长舌妇的议论,心中妒火更雄。鲁世雄翻了三个筋斗,脚步还未站稳,他扑过去又打了。
  完颜长之皱着眉头听那宾客奉承他的儿子,忽地站起身来,走进场中,摔袖一卷,把完颜定国的绿玉杖夺出了手,说道:“你妹婿已是手下留情,你还不认输么?”
  完颜定国愕然说道:“爹爹,怎么是我输了?”心里想道:“好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见了他是在地上打滚,躲闪得那么狼狈。爹爹你虽是有心帮他,这几千客人却都知道他是给我打败了的!”
  鲁世雄赔着笑脸就道:“哪里,哪里。贝子杖法精妙绝伦,小婿平生未见,甘拜下风!”说罢把木剑还给那管家的孩子。那孩子满不高兴的说道:“你虽然没有折断我的宝剑,却把它弄得沾满污泥了”
  完颜定国大为得意,说道:“爹,鲁大哥自己也认输了呢!”
  完颜长之“哼”了一声,说道:“你还不知道,你瞧你的身上,这是什么?”


身上有三点污泥

  完颜定国低头一看,不由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原来在他所披的那件白狐裘上,当胸之处,有三点郝红色的污点,手指一抹,泥屑沾到了他的指上。完颜定国这才知道:鲁世雄刚才在地上打滚,乃是有意把木剑沾上污泥的。自己身上这三点污点,不用说就是鲁世雄的剑尖点到了他的身上留下的。假如鲁世雄要取他的性命,用的虽是木剑,以鲁世雄的内力,也可以在他的胸口开三个窟窿了。
  完颜定国吓得冷汗沽潞而下,虽是心中恼怒,也只好向鲁世雄低头认输。鲁世雄毫无骄矜之态,赔笑道:“咱们是自家人练武,不过博个亲友一粲,谁胜谁败,何必这样认真?若然当真要论输赢,小弟是早已输招了。”鲁世雄说话十分得体,替小王爷保留了面子,完颜定国心中之气才稍稍减了一些。宾客中除了几个一流的高手之外,十九都是莫名其妙,只道是他们郎舅彼此谦虚,于是向两方面都恭维了一番。
  婚宴过后,依照王室的礼节,由新娘的长辈送入洞房。新娘先人,郡马则要留在外面,待侍儿传唤,才可进去。完颜长之的妻子旱逝,本来他可以请一位长辈女眷送新娘入洞房的,但他却亲自执行了这个任务。众人都道是他疼爱这个干女儿,谁也没有起疑,只有羡妒而已。
  进了新房之后,独孤飞凤忽道:“爹爹,我有话说。”完颜长之把手一挥,四名侍女退下。
  独孤飞凤道:“十多年来,多蒙爹爹抚养之恩,如今女儿已为人妇,应该有自己的家,不能再累爹爹操心了。”
  完颜长之怔了一怔,说道:“你要搬出王府?”独孤飞凤低头应了一个“是”字。
  完颜长之道:“定国行为乖谬。今晚之事很是失礼。不过我会管教他的,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独孤飞凤道:“我怎敢怪哥哥呢?不过,我想了又想,还是住到外边的好。一来为了王府的体面,二来也省得他有依人篱下之感。”
  独孤飞凤的话说得很含蓄,不过,完颜长之当然是明白的。他其实也放心不下儿子,独孤飞凤婚后住在王府,如果他的儿子再闹出什么事情,丢了王府的体面还不打紧,连他的“大计”都要受到了损害了。
  完颜长之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夫妇自立门户也好。但我把你许给世雄,你可知道我的用意?”


还要试他一试

  独孤飞凤道:“如果世雄有甚阴谋,在王府里他必定小心翼翼。曲意遮瞒,反不如在外面容易体察他的动静。”
  完颜长之笑道:“真不枉我疼你一场,你也真是聪明透顶,我本来想在你们的洞房花烛之前,把我的用意告诉你的,谁知你都已明白了。”
  独孤飞凤道:“我一定要使郡马效忠父王,决不能让他有甚异心!”
  完颜长之沉吟半晌,低声说道:“世雄是檀元帅荐来的人,按说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不过总是小心谨慎的好。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他一试,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试过了他这桩事情,看他能不能办到,你可再搬出王府吧。”
  独孤飞凤赞道:“父王定的好妙计!好,女儿今晚就试他,五更之前,定有分晓!”
  鲁世雄在外面等候传唤,心中忐忑不安。“为什么还不见待儿出来叫我?王爷送女儿入房,难道有这许多话要说?”
  刚才的那一场风波也令他疑云满腹,“小王爷为什么竟把我当作仇人一样?是为了不想我做他的妹夫,还是另有缘故?”
  鲁世雄是个深沉冷静而又绝顶聪明人,当然他也会想到这其中可能有甚儿女私情;但他更害怕的却是王爷父子对他有甚怀疑。“说不定小王爷今晚的举动也是出于他爹爹的授意,是对我的又一次考试。”正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总是把每一点可疑的小节都会想到的,于是他就把本来已经夏杂的事情想得更复杂了。
  他想起了初进王府之夜的那桩古怪离奇的考试,心中凛然而惧,“那次的考试是侥幸过了,但只怕还不是最后的考试呢!”他想。
  新月已上捎头,园子里的笙歌未歇,流星炮似的烟花此起彼落,满天都是奇丽夺目刻刻变幻的色彩。他在王府的内院也可以听到笙歌盈耳,看到烟花满天,感觉得到这欢乐热闹的气氛。
  可是在这热闹的气氛中他却有异常寂寞的心境,“做郡马的滋味真不好受!”不知不觉间他又神驰于辽阔的草原,脑海中泛起那个少女的影子。
  略略的更鼓声将他从迷茫中惊醒过来,是二更了,鲁世雄心想:“不管是祸是福,我这个郡马无论如何是要做下去的!”就在此时,独孤飞凤的一个待儿出来叫道:“请郡马人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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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0 22:18:5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安徽武林 于 2018-6-10 22:20 编辑

第四回 洞房之夜

新娘要他杀一个人

  鲁世雄进入洞房,只见红烛高烧,珠帘半卷;帘飞绣凤,帐舞蛾龙;金银焕彩,珠宝生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香浓艳溢,说不尽的豪奢气象,臆旋风光。珠帘局面,有一美人,红帕蒙头,娇姿半掩,新装初卸,肌肤胜雪。在烛光映照之下,更显得花奢月貌,国色天香。
  鲁世雄的心上虽然还有一个少女的影子,对着独孤飞凤这样的一个美人儿——他的新娘——也不由得怦然心动。
  可是独孤飞凤却好似不知道他进来似的,头也没有抬起来看他。
  鲁世雄揭开红帕,但见她眉若春山,服如秋水,眉眼盈盈之处,却似乎有淡淡的哀愁。
  鲁世雄心里有些纳罕,也有些吃惊,过了许久,还不见独孤飞凤和他说话,鲁世雄忍不住上前一揖,说道:“我出身卑微,自知不配高攀格格,格格对这头婚事,若然不乐意的话——”
  独孤飞凤低声说道:“你别这样说,我和你一样,都是孤儿。你的爹爹是檀元帅的下属,我的爹爹也不过是王爷的家将,只要你不嫌我,我已经是满意了。”
  鲁世雄听得甜丝丝的,说道:“那么,娘子是另有心事?”
  独孤飞凤道:“不错,我是另有心事。”
  鲁世雄心头一震,说道:“不知格格可以说给我听么?”他对独孤飞凤的称呼从“娘子”又改回了“格格”,正显出了他的心情动荡不安。
  独孤飞凤这才抬起头来,望着他说道:“你娶我为妻,是迫于王爷命令还是真心真意地喜欢我?”
  听到了这样的问话,鲁世雄只好说道:“格格才貌双绝,不啻无人,小可得遇格格,只有自惭形秽,夫复何求?”他虽然是掩着良心说话,不过也的确是有几分喜爱独孤飞凤了。
  独孤飞风道:“那么,你真的喜欢我了?”
  鲁世雄道:“但愿一生长伺妆台,听格格的差遣。”
  独孤飞凤这才露出笑容,说道:“你真的肯对我百依百顺,我说什么你都听我的话?”
  鲁世雄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独孤飞凤道:“好,那么今晚就要你做一件事情,你可能做到?”
  鲁世雄道:“请格格吩咐。”
  独孤飞凤缓缓说道:“我要你今晚去杀一个人!”


杀的是杨家将的后人

  鲁世雄吃了一惊,笑道:“娘子是说笑吧?洞房之夜去杀人,岂不辜负了良宵花烛?”
  独孤飞凤板着面孔道:“谁和你说笑了,五更之前,你不把那人的首级拿回来,你就休想再进洞房!”
  鲁世雄道:“好,我去就是。你要杀谁?”
  独孤飞凤道:“长安街有条皮帽胡同,皮帽胡同里有一间名叫昌业的皮货店,皮货店里有一个老板,姓杨。有一天我去买狐裘,他对我出言无礼,甚不恭敬,你去给我一剑杀了!”
  鲁世雄心头大震,极力按捺自己,不便露出惊惶的神色,勉强笑道:“为了这点小事就杀一个人,这——”。
  独孤飞凤道:“你说这是太过份了,是不是?”
  鲁世雄道:“不敢。不过,人命关天,那人似乎罪不至死。”
  独孤飞凤怒道:“他调戏了我,还是件小事?你刚才怎么答着?哼,哼,说得倒好——任从格格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怎么你现在又推三阻四了?你是不是识得那姓杨的,下不了手。”
  鲁世雄咬了咬牙,说道:“好,我马上就去。五更之前,把他的首级送回来给你。”
  独孤飞凤道:“你听清楚了。这个杨老板年约三十,中等身材,短发浓须,左颊有个金钱般大小的疤痕,最易记认。你可不要杀错了人!”
  鲁世雄道:“是,你说得这样清楚,我决不会杀错的。我这就去啦!”以他的聪明,他当然知道独孤飞凤不是怕他杀错了人,而是怕他胡乱杀了一个人搪塞,却教那个姓杨的跑了,回来倘给发现首级是假,这才推说是杀错了人。如今独孤飞凤先行说破,亦即是破了他这一可能使用的花招。
  其实,鲁世雄哪里用得着独孤飞凤这样详细告诉他?对于姓杨的这个人,他也许知道得比独孤飞凤更多。
  这个皮货店的杨老板是宋国杨家将的后人,杨令公杨继业的第七代孙。他这间皮货店之号“昌业”正是要昌大他的祖业的意思。
  这个杨家将的后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金京当一个皮货店的老板,他是为了自己的国家,甘冒不测之险,来金京作“卧底”的。用现代术语来说,这间皮货店就是一个间谍机关,这位杨老板是宋国派到大都的特务头子。
  鲁世雄还知道这个“杨老板”武功极高,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杀呢还是不杀?

  鲁世雄出了王府,不由得连连苦笑。“想不到王爷还是信不过我。呀,这才是一次真正要命的考试!”
  他可以猜想得到:独孤飞凤之所以要如此试他,当然是出于王爷的授意。什么“调戏”云云,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一个皮货店的老板怎敢调戏王府的格格?独孤飞凤又岂是个好惹的人,倘若真有此事,她不早就把那“杨老板”杀了才怪?不过,鲁世雄心里虽然明白,却不能对独孤飞凤当面说穿的。
  在王爷授意之下,独孤飞凤要他去杀这个杨老板,那就不用说,他们父女也是早已知道了这个姓杨的身份了。
  饶是鲁世雄胆大包天,要他去杀这个杨家将的后人,他的心中,还是不能不充满恐惧!
  去呢还是不去?杀呢还是不杀?
  说不定自己杀不了这个人,先就丧在这个“杨老板”的祖传金刀之下!
  若是不杀此人,自己也是性命难保。固然,还有个办法:一走了之。但这样一来,“郡马”做不成还不打紧,金京是不能再回来的了!这岂不是误了自己的大事?何况走得成走不成还是一个问题。
  “去呢还是不去?杀呢还是不杀?”鲁世雄一再思量,终于还是到长安街去了。此际已是三更,五更就要回来复命的,时间迫促,不容他仔细考虑了。虽然,他的心中还是委决不下。
  “你猜他去呢还是不去?杀呢还是不杀?”正当鲁世雄在途中委决不下的时候独孤飞凤也正在把这两个问题问她的干爹。她是在遣走了鲁世雄之后,就去见完颜长之的。
  完颜长之笑道:“此事我也难以猜测。好在只有两个时辰就可以揭晓了。他若是杀了此人,那么咱们就可以完全信任他了。
  否则他就一定是南朝的奸细!”
  独孤飞凤道:“倘若他是真心真意地效忠父王,但还不是丧在那姓杨的金刀之下?——”
  完颜长之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我已派了两名心腹高手跟在他的后面。只要他是真正的力战不敌,在最后关头,那两个高手自会助他。倘若他想一走了之,溜出大都的话,那么,那两个高手就会把他杀了。凤儿,你是不是爱惜他呢。”
  独孤飞凤也不由得心里发毛,想道:“父王的手段真够狠辣。”说道:“他若然背叛父王,我又岂能要他做我的丈夫?爹,你不杀他,我也会杀他的!”
  她的话倒是不假,鲁世雄若是奸细,她是会把他杀掉的。不过,她却希望鲁世雄不是奸细,因为她已经有一点喜欢他了。


等待谜底的揭晓

  完颜长之说道:“我之所以要如此试他,都是为了你的原故。你想,倘若不能证明他确实可靠,我岂能让他不伎在研经院中,任他每日来回?他若是不能每日来回,你嫁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夫妇之乐了。你要懂得我的苦心才好。”
  独孤飞凤杏脸晕红,低下了头说道:“孩儿懂得,多谢父王。”心中却是暗暗埋怨完颜长之,把她的婚姻视同儿戏,想道:“我如今已经是拜了堂,成了亲,倘若今晚这场考试,反而证明世雄是南朝奸细的话,他固然要被父王所杀,我的婚姻也只是落得一场笑话了!却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完颜长之又笑道:“我为了这样试他,还当真觉得可惜呢!”
  独孤飞凤一时不明其意怔了一怔,说道:“父王可惜什么?”
  完颜长之说道:“你知道我是早已识破了那姓杨的身份的了,我要杀他,易如反掌,却为什么要留到现在,才叫鲁世雄去杀他。”
  独孤飞凤恍然大悟,说道:“父王可是为了要放长线,钓大鱼!”
  完颜长之哈哈笑道:“凤儿,你真聪明,一猜就着!留下这姓杨的和那间皮货店,江南来的人,就逃不过咱们的耳目,这不比只杀了一个姓杨的好得多吗?如今为你的原故,我必须这样来试世雄,以后侦察南朝的奸细,我还得另费一番心机呢。”
  独孤飞凤道:“爹爹这样为了孩儿!孩儿感激不尽。”心中则是想道:“怕只怕三败俱伤!”因为假如鲁世雄因此一试被证明是奸细的话,鲁世雄和那姓杨的都是难免一死,而独孤飞凤也是难以再嫁他人。”
  完颜长之似乎看出她的心事,笑道:“你在担心他过不了这场考试?”看了看天色,说道:“就快五更了,你再等片刻,这个闷葫芦就可以打破了。”
  独孤飞凤惴惴不安,静听铜壶滴漏之声,等这“片刻”的时间,就像一个犯了死罪的犯人,等待判决一样,这“片刻”可是“漫长”得令人难以忍受,用“度日如年”这个成语还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完颜长之忽地说道:“好了,你可以放心了。他回来了!”
  独孤飞凤凝神一听,果然听得有夜行人的声息已经进了后院。但来的是不是他呢?如果是他,他又杀了那个姓杨的没有呢?
  完颜长之笑道:“咱们去迎接他吧!”独孤飞凤怀着喘喘不安的心情,走出去等待谜底揭晓。


“请你看看这个首级”

  独孤飞凤走出院子,只听得“咯”的一声,一条黑影刚好窜过墙头,但却好像跌下来似的,落地的声音很重。
  独孤飞凤吃了一惊,失声叫道:“世雄,你受伤了。”
  鲁世雄爬了起来,先向完颜长之行了个礼,故作惊诧的神色说道:“岳父大人,你还没睡。”然后再向独孤飞凤说道:“不要紧,我虽然给斫了两刀,幸好不是伤着要害。”
  完颜长之没有睡觉,与女儿一起等待他的结果,这是早在鲁世雄意料之中的。但独孤飞凤一见面不先问他杀了人没有,而是先关心他的受伤,这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来她对我确是有了几分真情了。”鲁世雄心想,心里也就感到一阵甜。
  完颜长之说道:“我听说凤儿叫你去杀人,我放心不下,在这里等你,嗯,你的伤虽不很重但也不轻呢,先到我的书房裹伤再说吧。”
  独孤飞凤见他浑身浴血,虽然并不爱他,但想起他的受伤都因她而致,心里也是好生过意不去,于是亲自把鲁世雄扶入书房,替他抹干净血水,敷上了上好的金创药。
  略略鼓响,正打五更。鲁世雄坐了起来,笑道:“幸不辱命,请你看看这个首级,是否杀错了人。”
  鲁世雄从革囊中拿出一个人头,独弧飞凤接过来一看,心中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这个头浓须短发,左颊一个伤疤,脸上愤怒的神色依稀还未消退。独孤飞凤大喜道:“一点不错。你把这姓杨的杀了!”
  独孤飞凤在仔细辨认首级的时候,完颜长之却在用心注意鲁世雄面上的表情。
  鲁世雄心中的情绪很是复杂,想道:“留下这姓杨的好处固然是有,但也不无害处。杀了他我总是少了一个对手。”是以尽管他心中不无惺惺相惜之感,脸上却露出笑容。
  独孤飞凤道:“这姓杨的刀法很厉害吧?”
  鲁世雄道,“厉害极了。我以为我会丧命在他刀下的呢,谁知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砍出一刀,不知怎的竟是软绵绵毫无力道,我抓紧机会,这才一剑将他杀死,心中可是犹有余悸。
  完颜长之微笑道:“你要知道这原因吗?我告诉你。”拍了拍掌,外面走进了两个黑衣人来,每人呈上一枚带血的银针!
  鲁世雄恍然大悟,说道:“多谢岳父派人相助,那‘杨老板’原来是这两位大哥杀的!”


谁是“潜龙”?

  那两个黑衣人道:“不,是郡马杀的,倘若不是郡马奋力勇战,教那姓杨的不得不全神应付,我们的暗器焉能得手?”
  完颜长之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可以下去了,给我按照原定的计划,尽捕那姓杨的党羽!那两个人同声应了一个“是”字,匆匆便走。
  独孤飞凤心情轻松,笑道:“要这么着急?”
  此时天色已亮。完颜长之说道:“那姓杨的皮货店本来要在今天搬的,他一搬走,他的手下的住址也就要改动了,所以必须在今天一网打尽。”
  独孤飞凤这才明白,父王之所以要选择今晚动手,并不仅是要试鲁世雄,其中还有着这么个关系。放长线,钓大鱼的作用已经消失,所以那姓杨的就非死不可了。鲁世雄不过适逢其会,给王爷派上了用场而已。
  完颜长之接着笑道:“恭喜贤婿,立了大功!”
  鲁世雄故作不解,说道:“杀一个皮货店的老板,何功之有?”
  完颜长之道:“他有这样好的武功,岂会只是一个皮货店的老板,我告诉你他的真正身份吧。”
  鲁世雄早已知道那姓杨的身份,听了之后,说道:“我也猜想得到他不是一个寻常的人物,但却想不到他竟是江南来的奸细头子!”这两句话是他经过了缜密的思考说出来的,说得恰到好处,教王爷毫不起疑。
  完颜长之叹了口气,弹出一撮药粉,把那颗人头化成一摊血水。鲁世雄道:“小婿也要恭喜岳父大人消除了一个祸患。”
  鲁世雄以为这一幕已经可以结束了,不料完颜长之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一个更大的祸患呢!这人神出鬼没,虽然不一定是受命于南宋,却比那姓杨的更难对付!”
  鲁世雄与独孤飞凤都是一惊,同声问道:“那人是谁?”
  完颜长之说道:“无人知道他真名实姓,只知他的外号,人称南海潜龙!这条‘潜龙’潜入了大都,我们的人四出搜查,人未捕到,反而给他杀了咱们的十几名好手。今后也许还要贤婿出力呢。”
  鲁世雄心头一震;说道:“若有用到小婿之处,小婚自当效力。”
  完颜长之笑道:“好,你回房歇息吧。你立了大功,但却误了你们的花烛良宵了。”
  鲁世雄回转洞房,倒在床上,疲倦之极,但仍是不能入睡。
  “谁是潜龙?谁是潜龙?”他翻来覆去的想,他是听人说过南海潜龙这个外号的,却不知潜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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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新来的马车夫

两桩心事

  时光流失,转眼过了五年。
  鲁世雄在婚后的第三天就搬出了王府。王爷对他们夫妇很是不薄:独孤飞凤的父亲本是王爷的家将,在王府附近有幢房屋,完颜长之给她修耷一新,让她和丈夫搬回老家去住。其后又给他们大兴土木,建成了一匣姜仑美灸的“郡马府”。人人都说鲁世雄真是平步登天,不知是几生才修到的“福份”。
  但这五年的生活,对鲁世雄来说,却是一成不变,刻板之极。每天早上到研经院去,晚上回家。都是由那个老车夫依时接送。所不同的只是每一大的早晨,那辆马车以前是停在王府后门的,如今则是停在“郡马府”的门前而已。
  当然这五年中的人事也还是有一些变化的。首先是鲁世雄家里多添了两个人口,第二年他生了一个儿子,去年年底又添了一个女儿,也快将周岁了。
  其次是他越来越得到王爷与班建侯的信任,在研经院中的位置一年比一年高,对穴道铜人的秘密,研究得也很有成绩。不过因为穴道铜人图解实在太过深奥,直到现在,他所参透的秘密,也还不到十分之二三,已经是很难得了,穴道铜人的二十七张图解经他过目的不过七张,至于陈搏传下的“内功法”,他更是根本没有见
  他是郡马的身份,在研经院中自然是受到一些优待。但院中所定的规矩,他还是要严格遵守的,例如每天来回,他依旧是要像第一天一样,给那老车夫用布袋蒙着他的头。
  他们夫妇也时常到王府去向王爷请安,小王爷似乎已是“知难而退”,不敢再打独孤飞凤的主意了。当然有时候也难以避免的会碰上他,小王爷都能以礼相待。鲁世雄起初本来是有点瘠疑的,过了几年,并无他事,他也就释然于怀,以为是自己的多疑了。
  不过,鲁世雄还是有着两桩心事。第一:那穴道铜人的秘密和陈搏的内功心法,他不知何年何月才可以得窥全豹?第二:“潜龙”是谁,至今世还是未解之谜。自从他在洞房之夜,得知“潜龙”在大都出现的消息,他就一直烦恼不安。
  他不知道“潜龙”是谁,但却曾听人说过“潜龙”,知道“潜龙”是南宋的一个有名剑客,武艺高强,行踪诡秘,极擅化装。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连那个告诉他“潜龙”来历的人,也不知道“潜龙”是老是少,甚至不知道“他”是女是男?
  那个人曾向鲁世雄提过警告,叫他提防“潜龙”的出现,因为“潜龙”将是他最强的一个对手。


始终没有发现潜龙

  关于“潜龙”的事情,鲁世雄所知道的就只是这么多了。
  为了对付这条“潜龙”,王爷派出了许多精明能干的手下,不断地在京城搜查他的下落,经过了五年长的时间,京城里每一个可疑的地方,每一个可疑的人物都经过了他们的侦察,可是始终没有发现“潜龙”。
  “潜龙”是否还潜伏在大都?没人知道。甚至他是否在金国的国境之内活动,也没人知道。各个地方都没有发现“潜龙”的踪迹。五年来曾经有过好几次疑真疑假的消息传来,说是他到了某个地方、某个地方,但待到全国的高手跑到那地方,每一次又都是扑了一场空。这条“潜龙”竟似是在茫茫的人海之中隐没了。
  在这五年之中,鲁世雄也曾经有好几个晚上,当地从研经院回家之后,给王爷临时调派去参加这项搜浦“潜龙”的工作,当然也是每一次都扑了个空。
  鲁世雄怀着恐惧不安的而又好奇的心情,希望能够亲自捉着这条“潜龙”,又怕碰上这条“潜龙”,经过了五年的时间,“潜龙”始终音沉影寂,鲁世雄紧张的心情才渐渐松了下来。
  “也许他根本没有来过大都,关于他的消息,都只是庸人自扰。”鲁世雄心想。
  鲁世雄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在于研究穴道铜人的秘密,既然经过了五年没有发现“潜龙”,鲁世雄也就把搜捕“潜龙”的事放过一边,专心于研经院的工作了。不过,他是知道的:“潜龙”不出现则已,一出现将是他最强的一个对手。他现在已经有把握可以对付完颜长之,因为他知道完颜长之是早已对他没有疑心了。但是,他却没有把握对付“潜龙”,因此这条“潜龙”就始终是压在他心头上的一抹阴影。
  这一天,鲁世雄如常走出他的郡马府,准备乘坐那个老车夫驾驶的马车到研经院去。
  依照惯例老车夫此时应该已在郡马府的门前等他。
  可是今天却有了小小的变动,那辆马车还是停在他的门前,但车夫已换了一个新人。
  这个新来的马车夫年纪很轻,看来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冰冷的一张面孔,脸上有一条三寸多长的刀疤,令人一见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寒冷”之感。
  鲁世雄走出来的时候,这个车夫躲乏在马车里打盹,是鲁世雄叫了一声:“三爷”,他才钻出来的。以前那个老车夫姓麻,排行第三,鲁世雄知道他身怀绝技,不敢将他当作下人看待,总是叫他“三爷”的。


一举制服鲁世雄

  这新来的马车夫仍是那么样的木然毫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盯了鲁世雄一眼,说道:“麻三爷不来了,以后由我代他。”
  说罢,陡然张开布袋,就向鲁世雄当头罩下。
  规矩倒是旧日的规矩,但因旧人换了新人,鲁世雄心里却是不能无疑。第一:研经院是绝对秘密的地方,倘非王爷最亲信的人,是决不能做这份接送鲁世雄的差事的。鲁世雄经常进出王府,已有五年,王爷的亲信他全认得。但这个人他却从来没有见过。第二:换了个人,按说王爷也应该早一日通知他。第三:再说,即使他真的是王爷派来,也应该拿有王爷的手令或者其他什么凭据才对。似这样的口说无凭,叫鲁世雄怎能相信他的说话?
  有这三个疑点,更加上这个新来的马车夫浑身透着诡异的气味盯向鲁世雄的那一眼又似乎是隐隐含有仇恨的目光,鲁世雄自然更是疑心大起,想道:“未知来历,莫要着了他的道儿!”
  鲁世雄是个经过训练的人,一有怀疑,便即当机立断,反手一指,“卜”的一声,点着了那人的穴道。心里想道:“管他是谁,先制服了他再说。他手无凭证,谅王爷也不能怪我。”要知鲁世雄虽然惧怕得罪王爷的心腹,但更惧怕这人是冒充身份的敌国奸细,倘若受他所骗,王爷怪责下来,那就更是担当不起。
  管世雄的点穴功夫乃是他从穴道铜人图解上偷学来的,与完颜长之所参悟的“惊神指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世所罕见的点穴功夫,决非寻常的武学之士所能破解。
  鲁世雄点着这人的穴道,正要脱下布袋,忽地觉得身子一轻,这个新来的马车夫己是把他抱了起来,鲁世雄空有一身本领,竟是丝毫不能挣扎,鲁世雄惊得大声叫道:“你干什么?”这人冷冷说道:“郡马爷,你忘了规矩么?”振臂一抛,把鲁世雄搬入了马车!
  这人不但能够立即自己解开穴道,而且还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举将鲁世雄制服,内功之深,招数之炒,吓得曹世雄心胆皆寒!
  本来鲁世雄的武功已是不弱,在研经院五年,又参透了不少上乘武学的原理,本领更是突飞猛进。以他现在的武功而论,那个老马车夫早已不是他的对手。但现在这个新来的马车夫却又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他,鲁世雄不禁凉了半截,一方面兴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感,一方面更害怕这个新来的马车夫不知会如何的炮制他?心里想道:“倘若他是我的仇家,这就糟了!”


麻三爷死了

  那新来的马车夫跨上了驾驶的座位,便即驾车疾驰。鲁世雄早已把到研经院的路线熟记心中,虽然蒙着头藏在车厢之中,也知道这辆马车的确是到研经院去的,方始放下了心。
  那马车夫专心驾驶,根本不提鲁世雄刚才点他穴道之事,就像是没有发生过这回事情。
  倒是鲁世雄按捺不住,心有所疑,不能不问:“麻三爷呢,他为何不来?”
  马车夫道:“他躺在棺材里了,当然不能再来送你。”
  鲁世雄吃了一惊:说道:“麻三爷死了?”
  那马车夫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但这无言的回答自然是嘲笑鲁世雄说的乃是废话:人已经躺在棺材里面,当然就是死了,还用再问?
  鲁世雄以“郡马”的身份,这几年来只有受人奉承,从没受过别人奚落,此时吃了新来的马车夫这记闷棍,却又难以发作,只好闭口不言。
  可是在鲁世雄的心上却又多了一个疑问:“麻三爷怎么忽然就死了?”昨天他还乘坐麻三爷的马车,并没有说他有病。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一晚之间,就撤手离开尘世?
  那马车夫好像知道鲁世雄在想什么,忽地冷冷说道:“你的金牌是一百二十四号,你若然还不相信是王爷叫我来替代麻三爷的,你尽可以不乘我这辆马车。”
  鲁世雄笑道:“我岂有不信之理。老哥贵姓?”
  那马车夫道:“孟。”鲁世雄问他姓什么,他就只答一个字,连名字也懒得多说。鲁世雄好生纳罕:“这人是天生成的不喜欢说话的呢?还是对我含有敌意。”
  但鲁世雄却已是更可放心了,这新来的马车夫说得出他的金牌号数,当然决不会是冒充的了。
  一路无话,到了研经院。
  按照惯例,马车停在研经院的门口,鲁世雄脱下了布袋,只要把金脾拿出来给守门的卫士一看,就可以自行进去的。但今日却又出现了一个“例外”,守在门口的不但有卫士,还有研经院的事务负责人班建侯。
  鲁世雄连忙施礼,正想请问,班建侯却对那马车夫点了点头,笑道:“你回来了?”
  鲁世雄不觉又是一惊,这才知道班建侯今日守在门前,不是接他,而是接这马车夫的。一个马车夫要劳班建侯站出门前接他,这人的身份也就可想而知了。


班建侯称他“老弟”

  那新来的马车夫请了个安,淡淡说道:“是。我回来已经有三天了。班大人,你好。”
  班建侯道:“好,我们都在挂念你呢,可惜麻三爷死了。他得的是什么病了?”
  马车夫道:“听说是绞肠痧,御医请来,已经断气。临时找不到适当的人,王爷叫我替他。”
  班建侯道:“我已经知道了,王爷派来通知我的人刚刚才走。”说罢回过头对鲁世雄笑道:“麻三爷是天亮时候死的,王爷叫孟老弟来接你,大约来不及另外派人通知你。你们没有发生误会吧?”
  鲁世雄甚是尴尬,说道:“没有。”马车夫笑了一笑,说道:“那马倒是很懂规矩的!”鲁世雄见他没有拆穿自己点他穴道之事,心里倒是不禁有点感激,想道:“幸亏他给我保全了颜面。”要知这件事情说出来虽不紧要,因为鲁世雄可以用“不知不罪”的理由来辩解,但一个堂堂的郡马给马车夫制服,说出去总是笑话。
  班建侯道:“你们两个都是稳重的人,我也料想你们不至于发生误会的。不过我因为孟老弟是第一次到研经院来,又是第一次和郡马一起办事,我总是有点放心不下,是以出来看看。现在看到你们依时来到,我就放心了。”
  班建侯以御林军副统领兼研经院事务主持人的身份,口口声声称这新来的马车夫作“老弟”,把他给鲁世雄驾车的事情说成是“和郡马一起办事”,对这马车夫的尊敬当真可以算得是无以复加,但这马车夫却毫无自得的神气,好像这是“礼所应当”,只有鲁世雄暗暗吃惊,心道:“幸亏我没有更多得罪他。”马车夫道:“多谢班大人。没有事情了吧?我回去了。”
  班建侯道:“请替我禀告王爷,院中有点小事,如果他这两天抽得出空闲的时间,就请他过来一下。”马车夫应了一个“是”字,便即上车。班建侯挥手说道:“过两天我再替你接风。”
  马车夫走后,鲁世雄与班建侯一同进院,忍不住问道:“这个人是谁?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班建侯道:“他是王爷最宠爱的家将。以前王爷最亲信的心腹是飞凤的父亲,他老人家阵亡之后就是这位老弟了,这位老弟姓孟名中还,说起来还是你死去的岳父临终之时向王爷保荐的呢,五年前正当你来到王府之前的一个月,王爷派他到蒙古办事,现在才回家,你当然是没有见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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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0 22:20:42 | 只看该作者
留有潜龙标记的暗杀案

  鲁世雄听了,大为尴尬,歉然说道:“这,这未免太委屈他了!叫他给我驾车,我却又如何当得起?”
  班建侯笑道:“研经院是不能随便让人来的。每天给你驾车的这个差事也很重要呢!王爷如此安排,一定是经过再三考虑的,你无须心有不安。再说你是郡马的身份,他虽然是得宠的家将,也总还是要把你当作主子的。只要你对他表示一点尊敬,他是识得大体的人,我想他也不会感到委屈的的。”
  鲁世雄稍稍减了心中的不安,但另一个疑团却又升起:“这个姓孟的家伙既然是飞凤爹爹所保荐的人,王爷又对他十分赏识,何以飞凤从来没有和我提过他?”想起这几年来夫妻虽然还算恩爱,但两人之间总似还有一层隔阂,这种“貌合神离”的滋味,他自己心里感觉得到,却是说不出来。想至此处,心里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班建侯说道:“听说潜龙最近又在大都出现了,你知道么?”
  鲁世雄吃了一惊道:“可有人见过?”
  班建侯笑道:“还是像过去几次那样,只是传闻而已,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这次的传闻却多点根据,你还记得那两个帮助你杀了‘杨老板’的人吗?”
  鲁世雄道:“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班建侯道:“那人暗杀了,那人杀了他们之后,就用他们的血在墙壁上画一条龙。”
  鲁世雄道:“哦,有这样的事情,我还未知道呢。”
  班建侯道:“这也是昨晚发生的事情。我们猜想壁上所画的那条龙想必是‘潜龙’所留下的记号。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冒用‘潜龙’的标记。不过,总是不可不防。因此,我揣摩王爷的用意,他派遣孟中还给你驾车,这是要多用一个得力的人来保护你的,郡马,你虽然武艺高强,但那潜龙神出鬼没,你若单独碰上了他,王爷和我都是难以放心。有孟中还和你一起,那就不怕潜龙了。”
  鲁世雄道:“多谢王爷和班大人爱护之意。”心里暗笑:“今早在他给我用布袋蒙头的那一刹那,我还怀疑他就是潜龙呢!”
  班建侯事务繁忙,和他说了“潜龙”这件新闻,就不再陪他了。鲁世雄按照院中规矩,在宫娥服侍之下换过衣裳,回到自己的房间。
  过去,他一进入房间,便会拆开书桌上留给他的图解,全副精神便放在穴道铜人的图解上,但今天却是心绪不宁,无心研究。


陈搏的内功心法

  鲁世雄虽然知道这新来的马车夫不是“潜龙”,但想起他对自己的古怪举动,尤其在初见面时他那冷若寒冰的目光,好像是充满了敌意,鲁世雄的心里仍是不能免于疑虑:“是他生性如此,对任何人都这样冰冷,还是单独对我如此呢?”鲁世雄心想。
  另一件令鲁世雄心里不安的是,他以为王爷已经对他十分信任,应当是无话不谈的了,但这个新来的马车夫,他听了班建侯刚才所说,才知道他是王爷最宠爱的家将,“王爷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人?”而且,“独孤飞凤是我的妻子,这人是她爹爹推荐的,她为什么从没有说过?”
  鲁世雄百思莫解,呆坐了半个时辰,这才把班建侯隔晚留在他的书案上的函件打开,打开一看,鲁世雄不由得意外地惊喜起来。
  这五年来,他每天研究的都是穴道铜人的图解,他以为班建侯今天留给他的将是一张新的图解,因为旧的那张“手少阳经脉图解”,他花了一年的心血,刚刚得出研究的结果,接下去应该是“足少阳经脉图解”的。哪知打开来一看,班建侯今天留给他的,却是陈搏的一篇内功心法。
  穴道铜人的图解十分深奥,倘若先对陈搏的内功心法下了功夫,对上乘的内功学理有了一定造诣之后,回过头来再研究穴道铜人图解,或者双管齐下地研究,那就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这个道理鲁世雄也曾经和班建侯说过,班建候当时没有说什么,事后并不照办,鲁世雄怕他起疑,以后就不敢再提,想不到在几年之后,班建侯却照他的意思做了,虽然这只是陈搏十三篇内功心法中的一篇,但总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了。
  “从这件事情看来,王爷和班建侯还是信任我的!”鲁世雄心中一喜,就把对这马车夫的疑虑暂时搁之脑后了。
  他把全副精神放在新获得的这张内功心法上,蝉精竭智,反复琢磨,不知不觉已是到了黄昏时分,是应该回家的时候了。
  此时他正在思索到一个关键的问题,若是想通了这个问题,这篇内功心法的秘奥就可以迎刃而解。
  于是,鲁世雄叫他的卫士出去告诉那个马车夫,他要迟一个时辰方始回家。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曾经有过几次的,甚至在研经院中过夜也曾经有过,因为院中的文件是不能带回家去研究的,若是到了关键的时候,缺少参考的典籍,而又中断思路的话,第二日继续研究,那就要艰难得多了。这样的事情以前有过,不过,今天却是新马车夫“上任”的第一天,鲁世雄在豁然贯通之后,方才蓦地想起。


独孤飞凤面色有异

  此时已是天将入黑的时分,鲁世雄走出院子,只见马车停在那儿,新来的马车夫却是不见。鲁世雄惴惴不安,心中想道:“难道是他发脾气走了?”
  卫士说道:“孟大哥赌钱去了,和弟兄们闹得正欢呢,我替你找他去。”院中共有四个卫士,去找马车夫的那个卫士是他们之中资格最老的一个。
  鲁世雄有点纳罕,说道:“这位孟大哥冷口冷面,却和你们很合得来么?”王爷的手下,对等级的分别是很注重的,鲁世雄心想:“姓孟的这个家伙,可以和班建候称兄道弟,却怎的肯自贬身份和卫士一起厮混?”
  一个也是资格很老的卫士答道:“孟大哥是一个很和气的人呀,郡马怎么说他冷口冷面?他对我们从来不摆架子的。以前我们在王府执役,常常和他赌钱,但他到研经院来,这还是第一次,郡马今晚迟了个时辰回家,所以一班老朋友就趁此机会邀他相叙了”
  说话之间,孟中还已经走来,后面几个卫士扬手叫道:“孟大哥,明天早些来,咱们赌个尽兴。”
  孟中还见鲁世雄,顿时又换上了一副冰冷的面孔,鲁世雄歉说:“孟大哥,对不住,劳你久候了。”孟中还淡淡说道:“没什么,我们做下人的本来是伺候人的,上车吧。”鲁世雄碰了一个软钉子,不敢多说,自己套上布袋,便上马车。
  鲁世雄在车行途中温习了一遍今日的心得,暗自想道:“姓孟的你别神气,总有一天我的武功会高明过你。”原来他今日所研究的这篇内功心法,其中就有一个运气的法门,可以在被擒之后用收缩肌肉的功夫滑脱对方的掌握,乘机反袭敌人。“如果我现在和你较量,虽然还是打不过你,但总不至于给你那么轻易地就抛上了马车了。”鲁世雄心想。
  回到了郡马府,又有一件稍稍出乎鲁世雄意料的事情——独孤飞凤在门前等着他。鲁世雄从前几次迟归,妻子都未曾有过倚门盼望的。
  鲁世雄怔了一怔,说道:“我今晚回家迟了,但却给你带了一位熟人来啦。”独孤飞凤面色有点苍白,听了鲁世雄的说话,这才把目光缓缓地向那新来的马车夫投射过去。
  孟中还上前行了个礼,说道:“参见格格,贺喜格格。格格大婚,小人还没有送礼呢。”
  独孤飞凤强自抑制,可是在月光之下,面色却是越发显得苍白了,当下“嗯”了一声,说道:“你这几年在什么地方?可成家了没有?”


难道他们育什么私情?

  孟中还淡淡说道:“小人这几年来都在蒙古,颠连大漠,异域穷荒,能保得余生归来已是万幸,哪还顾得了成家立室?”
  鲁世雄心头一凛,想道:“原来他这几年来都在蒙古,这倒要更加小心提防他了。”
  独孤飞凤半晌不语,孟中还道:“如果格格没有什么吩咐,我回去了。”
  独孤飞凤露出一派茫然的神色,这才说道:“你们今晚回来得迟,王府开饭的时间恐怕已经过了,你就在我们这里吃一顿饭吧。我的两个孩子你也还未曾见过呢。”
  孟中还道:“不,我在研经院已经吃过饭了,多谢你啦。改天我再来看小格格和小贝子吧。”
  孟中还走后,鲁世雄道:“听说他是你的爹爹遗书保荐给王爷的,你和他很熟吧?”
  独孤飞凤道:“我们在乡下住的时候,他曾经做过我们的邻居,但不久就搬到他处去了。爹爹在他搬走之后,也不过一年就进了王府。我们只是小时候见过面,谈不上什么熟识。爹爹大约是后来在军旅之中再遇到他的。”她在答丈夫问话之时,不自觉地避开了鲁世雄的目光,显然所说的是不尽不实,心有内愧。鲁世雄何等精细,早已觉察。
  鲁世雄神色没有丝毫表露,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是这样吗?怪不得你从来没有和我谈及这个人。假如是很熟识的人,你一定会和我提起了。”
  独孤飞凤怫然不悦,说道:“在王府当差的人不计其数,我怎能都想起来和你谈说呢?”
  鲁世雄连忙赔笑说道:“是呀。我也只不过问问而已。你别多心。”心里却想:“飞凤今天神色有异,他们一定不只是普通相识的关系。但若说他们之间有什么私情,却又是难于置信。飞凤连小王爷都不放在眼内,怎会看上一个下人,莫非这个人是王爷早就布置下来的一枚棋子,用来监视我的。飞凤知道其中原故,却是不便对我明言?”鲁世雄多方疑虑,实是难以判断。想起自己的身份,必须讨好妻子,心里想道:“不管这个人是做什么的,即使他和飞凤当真有私情,我也只能装作不知。”
  这晚独孤飞凤对丈夫倒是分外殷勤,吃过了晚饭,便请他早早安歇。鲁世雄虽说早已打定主意,但想起妻子和这新来的马车夫晤面之际的异样神情,那心中总是不免有着疙瘩,翻来覆去,哪睡得着?


月下乍逢心上人

  独孤飞凤见他辗转反侧,心中也是思潮澎湃,忽地披衣而起,低声说道:“世雄,你今天研究那内功心法,想必是用神过度了。我替你添一炉香。”
  独孤飞风喜爱名香,睡眠的时候,经常是焚上一炉檀香的。檀香有令人心神宁静的功效,是以她见鲁世雄睡不着觉,便想起要替他添口炉香。鲁世雄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奇怪,当下也就含糊地应了一声。心里想道:“我的心事岂是檀香所能平静的?不过,我睡不着也应该装作熟睡了。免得给她窥破我的心事。”
  一缕香气给鲁世雄吸了进去,只觉得舒畅无比,果然便觉得神智模糊,想要睡了。耳边只听得独孤飞凤好像哄孩子似的说道:“这是上好的安息香,你好好安息吧。一觉睡到大天光,精神就会好了!”
  鲁世雄在即将入梦之际,迷迷糊糊中忽地心念一动,深感这香气有异!原来鲁世雄是经过严格的间谍训练的,他曾经研究过七十二种迷香。当然天下的迷香不止七十二种,但他已经可以判断:独孤飞凤正在焚的这种香决不是“安息香”,而是一种他尚未知道的迷香!
  “安息香”和迷香是大不相同的。虽然“安息香”也可以令人入睡,但却没有令人昏迷的功效。尤其对于一个武学高明之士,倘若是在“安息香”的催眠之下入梦的话,听到什么响动,他随时可以醒来。但若是受了迷香,则除非是到了一定的期限,或者是得了这种迷香的独门解药,否则决不会醒来。
  鲁世雄凭着他对迷香的学识,虽然不知道独孤飞凤焚的是哪一种迷香,但已可以确断是迷香了,可惜他发觉得还是迟了一点,心念方动,来不及运气抵御,在独孤飞凤轻声所唱的催眠曲中就沉沉地睡着了。
  那新来的马车夫此时正在郡马府后面的地林里徘徊,这是他曾经和独孤飞凤幽会过多次的地方。此际他心里想道:“我也太痴了,此际他们正在鸯鸳吏颈,飞凤怎会记得前情?他做梦恐怕也不会想到我在这里寻旧梦的!”
  不料心念未已,忽见一条黑影向他奔来,月光下看得分明,可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儿?
  孟中还又惊又喜,失声叫道:“飞凤,当真是你?唉,你,你怎能如此冒险出来?”
  独孤飞凤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会在这里等我的。我不出来见你一面,我也不能安心!”


林中幽会

  孟中还心中感动,虎目蕴泪,说道:“飞凤,你不顾危险,出来看我,我是感激得很,但给郡马知道,事情可就要闹大了。我不能玷污你的名誉,你,你还是回去吧。”
  独孤飞凤低声说道:“我已经用上了‘黑酣香’,他这一觉,不到明日日上三竿的时候,是决不会醒来的了。”
  孟中还道:“你这几年过得怎样?郡马对你可好?”
  独孤飞凤凄然地望了孟中还一眼,低头说道:“好——也还好。但你知道,在我的心中,是决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的。我,我是出于无奈,才嫁了他。那时你又在蒙古,没有谁人可以帮我。”
  孟中还叹了口气,说道:“我那时即使不在蒙古,也帮不上你的忙的。你不能负王爷养育之恩,王爷也决不会让你嫁给一个马夫。过去的事,还是不必再说了吧。”
  独孤飞凤道:“中还,你为什么要来给他驾车,这未免太委屈你了。”
  孟中还笑道:“这是我自己请求的。我来了三天,正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见你一面,恰巧麻三爷死掉。”
  独孤飞凤道:“我知道,你这样做全是为了我的原故。但你可得小心点儿,他,他是一个很精明的人。”
  孟中还道:“你可曾向他透露过我的来历?”
  独孤飞凤道:“我怎会,连王爷也不知道你是汉人。”
  孟中还道:“我跟了王爷之后,一直都蒙王爷重用,这都是要感谢你的。”
  独孤飞凤苦笑道:“我可有点后悔将你荐入王府呢,当初以为可以等待机会,你得了王爷的重用,我就可以求王爷允许咱们的婚事,哪知道今天弄成了这样难堪的局面!”
  原来孟中还是独孤飞风假造父亲的遗言,将他荐入王府的。但独孤飞凤也只知道他是汉人而已,并不知道他另有其他身份。王府中虽然也有汉人执役,但不是金人,就不能得到信任、重用,故此独孤飞凤要他冒称金人。
  孟中还道:“现在我也有点后悔回来了。”
  独孤飞凤道:“这几年你在蒙古怎样,听说王爷对你的功迹很是满意。”
  孟中还道:“没有什么,苦是苦一点,但我是愿意替王爷办事的。”他似乎话有未尽,想说什么,但看了飞凤一眼,心念一转,又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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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0 22:21:01 | 只看该作者
醒来惊见旧情人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孟中还忽地“咦”了一声,说道:“我好似听到什么声息?”一纵身跳上一棵树上,只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却并没发现人影。孟中还跳了下来,独孤飞凤笑道:“想你是疑心所至,他已经熟睡,郡马府中并没有第二个轻功高明的人。而且这个时候又怎会有人到这里来?”
  孟中还惊疑不定,说道:“今晚也许不会是他。但咱们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给他发现的。”
  独孤飞凤叹口气道:“我明白。我也正想和你说:你知道我的心里是只有你的,可是我现在有了子女,我爱你,我也爱他们。中还,你原谅我,如果我没有子女,我一定会跟你私奔的。”
  孟中还道:“飞凤,你回去吧。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了。”你不怪我?”
  “我只有感激你,感激你今晚不顾一切出来见我。有此一面,我受的什么苦也值得了,我,我但愿你家庭美满,夫妻和好,不再以我为念。”
  独孤飞凤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走了两步,忽地又回过头来问道:“你有什么心愿,用得着我的么?”
  孟中还道:“我得你的帮忙很多,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此次回来,只为见你一面,别无奢求。”心中则在想道:“飞凤,请原谅我不能把我的心愿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也帮不上忙,你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独孤飞凤又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好,我去了。你,你自己珍重。”
  这次她是真的走了。树梢风动,云掩月华,似乎是为这对不幸的情人叹息。孟中还讷讷自语:“天快亮了,我又该恢复车夫的身份,在郡马府前,等候她丈夫的大驾啦!”
  鲁世雄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感到一股清凉,倏地醒来只见在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正在低着头看他。鲁世雄刚刚叫出“飞凤”二字,忽地大吃一惊,失声叫道:“珠玛,是你!”
  这个珠玛,正是他旧时的情侣,五年来他也是一直藏在心头,不敢向人透露的。
  珠玛笑道:“你想不到我会来找你的吧?”
  鲁世雄张目四顾,不由得问道:“飞凤呢?”
  珠玛笑道:“你一见我,就问妻子,不觉得有点对不住我吗?”
  珠玛性情爽朗,同样地是旧情人另婚,她却没有独孤飞凤那样悲伤。


限期盗宝

  鲁世雄知道她的脾气,苦笑说道:“珠玛,你是应该知道我这门亲事实是身不由己的,亏你还有心情和我一见面就开玩笑。”
  珠玛这才正容说道:“我知道,当然我不会怪你。我还要祝贺你呢。你若不是郡马,焉能进得了研经院?而且你这位妻子,才貌双全,也的确是很不错呀。”
  鲁世雄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飞凤到底怎么样了?”他可有点害怕珠玛暗杀了独孤飞凤,几年夫妻,虽然貌合神离,也总有夫妻之情。而且夫妻之情还在其次,独孤飞凤一死,他失了依靠,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珠玛笑道:“你放心,我怎会杀了你的妻子,让你做不成郡马。”
  鲁世雄道:“那么她到哪里去了?你又是怎么进得来的?”鲁世雄知道独孤飞凤没死,可又担心给她发现了。
  珠玛柳眉微蹙,说道:“你不必追问她了,总之她不会这样快回来就是。”心里想道:“她和她的情人幽会,我就来和她的丈夫幽会,这正是一报还一报。不过,这件事情,还是不必让世雄知道的好。免得徒增烦恼,对他所要做的事也只是有害无益。”
  珠玛笑道:“你这几年来研究穴道铜人的秘密和陈搏的内功心法,成绩可是很不错呀。”
  鲁世雄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珠玛道:“若然你的内功不是比前精进,我虽有解药,你也不会这样快醒来的。她用的是黑酣香,我用的却并非对症的解药。”原来鲁世雄今日所参悟的内功心法,虽然是在熟睡之中,内息运行,也发生了作用。鲁世雄道:“珠玛,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珠玛道:“那两样东西,你得手没有?”
  鲁世雄摇了摇头,说道:“差得远呢!虽然在研究上有点成绩,但穴道铜人的图解我见到的只有七张,内功心法,更是今天才开始看到一篇。”
  珠玛道:“那不成,你必须在一个月内,全部拿到手里!这是命令!”
  鲁世雄道:“哦,原来是他们派你来做我的帮手的!”
  珠玛笑道:“谈不上帮手,我是来给你接赃的!”
  珠玛匆匆地把必要时联络的办法告诉了鲁世雄,说道:“这里我不便久留,我走了。你快快睡下,不可露出丝毫痕迹。决不能让你的妻子有半点怀疑。”
  珠玛走了不久,独孤飞凤回到房中,见丈夫还在熟睡,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脸上现出惨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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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0 22:21:25 | 只看该作者
第六回 潜龙出现研经院

墙壁上画着一条龙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不知不觉之间,那新来的马车夫已是来了二十天,换句话说,也就是珠玛给鲁世雄的期限已经过了三分之二了。
  鲁世雄日夕焦虑,却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拿到那两件宝物,穴道铜人的全部图解和陈搏的内功心法都是收藏在完颜长之的密室之中的。研经院的防卫森严先且不说,这个密室在研经院的那个角落,鲁世雄来了五年也还未知道。
  这一天鲁世雄如常到研经院去,不料一下马车,解开蒙头的布袋,顿时就发现了一件奇事,令得鲁世雄触目惊心!
  院子的墙壁上画着一条龙,此时院中的工匠正在忙于粉饰墙壁,龙的尾巴已经给涂抹了,龙头和鳞甲还隐隐可见。正合上了“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句俗话。守门的卫士也加了一倍,从原来的四人增为八人。
  鲁世雄大吃一惊,抓着一个捻熟的卫士问道:“潜龙来过了咱们这儿?”
  那卫士道:“是呀,昨晚闹了个天翻地覆呢?不过,待我们出来的时候,那潜龙早已不见了。所以详情我也不知。”
  另一个卫大笑道:“这算是你的运气,要是你碰上了潜龙,你还能活在这里说话吗?郡马,你恐怕还未知道呢,咱们院中本领最强的两个高手听说都已丧生在潜龙手下了。”
  刚说到这里,只听得里面完颜长之正在怒气冲冲地骂人。
  卫士连忙说道:“王爷正在大发脾气,郡马,你快去劝解劝解,否则我们只怕有许多人要倒霉了。”
  鲁世雄赶忙按照规矩,换过衣裳,便即走进内院。
  只见完颜长之正破口大骂:“你们这许多人都是只会吃饭的吗?一条潜龙也捉不住!”
  班建侯在旁尴尬之极,叠声说道:“是,是。我们没用,惹得王爷生气。但这条潜龙,实在是厉害得很,封老头和祈老二都给他杀了!”
  封老头就是鲁世雄第一天来研经院之时,看见他在发脾气,摔棋子,粒粒棋子都嵌入墙中布成棋局的那个老头儿。祈老二则是用梅花针打蜜蜂的那个汉子。此时他们的尸首已经入棺,正被抬出来在园中埋葬。鲁世雄又是吃惊,又是害怕,心想:“这两人联手都给潜龙所杀,要是我碰上潜龙,岂非也只有送命的份儿?”


密室商议

  班建侯是王爷的副手,地位甚高,两人之间已有二十年以上的交情,完颜长之发了一顿脾气之后,也觉得自己过火了些,不待鲁世雄劝解,便自说道:“建侯,我知道你已经尽了力了,这也怪不得你。说起来还是我的责任,我已经知道‘潜龙’潜入了大都,却未够小心防备。倘若我昨晚在这儿,总不能让他这样容易跑掉。”
  班建侯赔笑说道:“王爷是咱们大金的第一高手,王爷若在这儿,潜龙纵有天大的神通也是跑不掉的。不过,王爷日理万机,军国大事都是担在王爷肩上。研经院虽然重要,却也不能要王爷在这里坐镇。”
  班建侯知道王爷的好胜脾气,但以王爷这样尊贵的地位,手下人又怎敢放心让他与“潜龙”较量?是以班建候很委婉地说出了这番说话。
  班建侯的说话十分得体,既恭维了完颜长之,又给他找了一个避免与“潜龙”交手的借口。完颜长之点了点头,说道:“是呀,我就是因为不能在院中坐镇,又怕潜龙还会再来,是以甚感焦虑。建侯,你找几个本领好而又靠得住的人来,咱们大家商议商议补救的办法吧。”
  鲁世雄上来见过岳父和班建侯。班建侯笑道:“郡马又聪明又沉着,又是自己人,院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你可得多费点心,给你的岳父大人出出主意了。”
  鲁世雄心里暗暗欢喜,表面自是不得不谦虚一番。完颜长之不耐烦地说道:“世雄,内举不避亲,我也是一向看重你的,你就不必推辞了。”
  班建侯接着提出几个人,其中有两个是昨晚曾发现“潜龙”的踪迹的。王爷都同意了。于是班建侯将这些人招来,跟着王爷到密室商谈。这间密室,是王爷专用的办公处所,穴道铜人图解和陈搏的内功心法就是收藏在这个密室之中的。
  密室是在两座假山之间,两山对峙,形成了一条人造的峡谷。进口处有三重机关,里面又有三重机关,但外面的三重机关和里面的一二两重机关都已给“潜龙”毁了。那些割断了的铜网、停在半空就给止了机括未曾落下的千斤闸等等,都还保持原状,等待王爷查勘。鲁世雄暗暗心惊:“莫说这个密室的所在,我是决难发现。即使给我发现了,我也是绝对进不去的。”
  在密室中坐定之后,王爷说道:“好,建侯,你先报告昨晚的详细情形。你们见着了‘潜龙’没有?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潜龙中了飞刀

  那两个昨晚在场的人,一个说道:“我到来的时候,只听得封祈二人惨厉的叫声,我忙着救护他们,无暇去追潜龙。”完颜长之知道他是害怕潜龙,本领最高的封祈二人都死在潜龙手上,也怪不得他害怕。完颜长之不点破他,问道:“封老头和祈老二临死之时可有说话留下?”那人说道:“我把他们扶起之时,他们都已气绝。”
  另一个说道:“潜龙跑得太快,我追不上,只见着两条黑影,越过假山,转眼间就消失了。”
  完颜长之道:“什么,有两条黑影?”
  班建侯道:“不错,除了潜龙之外,还有一个女子。我刚才正要禀告王爷——”完颜长之又惊又喜,说道:“哦,原来你看见他们了。”
  班建侯叹口气道:“可惜我也只是见着他们的背影,从背影辨得出,其中一个乃是女子。”
  完颜长之颓然说道:“这么说来,潜龙大闹了研经院,你们竟是连他的面都没有见着。”心中极不高兴,碍着班建侯的面子,不好发作。
  班建候讪讪说道:“卑职无能,截不住潜龙。不过,他们之中,也有一个着了我的飞刀。”
  完颜长之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班建候道:“他们正逃入花树丛中,我的飞刀掷出,只听见哎哟一声,却不知道是着了哪一个。不过,听那叫声,却是男子,多半是潜龙着了我的飞刀了。我的飞刀,是取对方上盘的,倘不是斫着头颅,就是斫着肩头。”
  完颜长之道:“潜龙既然还能逃走,当然是斫着肩头了。好,这倒是一条线索。”
  班建侯又嗫嗫嚅嚅地说道:“看来潜龙好像很熟悉研经院中的道路,要不然决不能如此容易跑掉。”原来研经院建筑得像一座迷宫,连园中的树木、假山,都是按照奇门生克的阵图布置的,在研经院呆了许多年的人,有时都会迷路。
  完颜长之说道:“倘真如此,这就要更小心防备了。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与会的人七嘴八舌地提出了一些办法,完颜长之考虑再三,觉得都还不够妥善。
  鲁世雄最后说道:“潜龙的目标是这间密室,我以为首先应该换过这里的机关。”
  完颜长之道:“对。你的大师父不但武功高强,他也是最擅长布置机关的,你可曾学过他这门功夫?”


鲁世雄巧布机关

  鲁世雄道:“大师父的本事我可没有学全,只得八成功夫。”班建侯喜道:“你大师父布置机关的本领天下无双,你有八成的功夫,那是很不错了。”
  完颜长之道:“好,既然你懂得布置机关,那就不必客气了。赶快给我绘图,咱们把研经院中的机关全都换过。限你今天一天之内,设计妥当,成吗?”
  鲁世雄道:“小婿尽力而为,晚一点回家,我想是可以成的。”
  鲁世雄竭尽心智,设计了六重机关,又建议在院中多设响铃,贱人到来,只要一步行差踏错,牵动响铃,行藏立即便会败露。完颜长之看了他的绘图设计,喜道:“这些机关果然新奇,潜龙若敢再来,那是一定逃不掉的了。好,你赶快回去吧,凤儿只怕已经等得心焦了。”院中有的是高手匠人,完颜长之立即传令下去,叫他们连夜布置机关。这一晚他并且在院中亲自督工。
  鲁世雄暗暗欢喜,换过衣裳,走出外院,此时已是入黑时分,但眼睛还可视物,只见那辆马车停在院中,孟中还正倚着马打盹。想来是因为院中人人忙碌,也没有卫士和他赌钱了。
  鲁世雄心中一动,悄悄走到孟中还跟前,孟中还刚张开眼睛,鲁世雄在他肩头一拍,笑道:“对不住,劳你久等了。”
  鲁世雄这一掌拍下去的时候,心中早已想好:“若然他的肩头是受了刀伤,他非得叫痛不可;若然我的猜疑错了,我和他表示亲热,他也不能拿我怎样。”
  孟中还神色不变,淡淡说道:“没什么,上车吧。嗯,今天天气很热,请郡马恕我粗鲁。”鲁世雄正自不明其意,只见孟中还已把上衣脱下,肩头上连一个疤痕都没有,孟中还把上衣慢条斯理地叠好放在驾驶座上,这才拿出布裳给鲁世雄蒙头。看来他是有意让鲁世雄看个清楚的了。
  鲁世雄甚是尴尬,躲进车厢,心里想道:“果然是我多疑了,他怎会是潜龙呢?班建侯飞刀伤了潜龙之事,想必他亦已知道,哎呀,他知道我是试他,心里不免又多了一个疙瘩了。”
  思潮跟着车轮转动,鲁世雄忽地又想:“也可能是那女的中了飞刀。但那女的又是谁呢?呀,该不会是珠玛急于盗宝,偷入院中,先来摸一摸路吧?”“不会的,不会的。若然是她,她怎能与潜龙在一起?”未曾想得出个所以然来,马车已经到了他的郡马府了。


搜查妻子的秘密

  鲁世雄心里想道:“飞凤不知睡了没有?她如果知道潜龙出现的事情,恐怕一定睡不着觉了。”
  鲁世雄蹑手蹑脚地进入卧房,轻轻推开房门,只见独孤飞凤坐在梳妆台前,似乎正在出神,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羊脂白玉瓶,听得脚步声响,忙不迭地把瓶子藏好,好像吃了一惊的神气,站起来道:“你回来了?”
  鲁世雄道:“是呀,院中出了大事,所以我回来晚了。”
  鲁世雄说了一段“引子”,引起妻子的好奇心,以为妻子一定会问下去的,不料出乎他的意外,独孤飞凤只是淡淡地说道:“是么?什么事情,明天你再告诉我吧。小凤出了水痘,我不放心奶妈照料,我想去陪她几晚。”
  鲁世雄的一子一女都是有奶妈照料的,出水痘的小凤就是他的刚满周岁的女儿。鲁世雄道:“啊,小凤出了水痘了?我和你去看她吧。”
  独孤飞凤道:“你累了,还是早点安歇吧。你又不会照料孩子,反而吵了小凤。你放心,我已经给她拿了药了,这是父王让御医所配的药,一定会治好小凤的。”说罢随手把打开的一个抽屉关上,便出去了。
  鲁世雄听得女儿患了水痘,倒是勾起一重心事,想道:“一个月期限,还有十天。我若然得手,就要跟珠玛回去,从今之后,是再也不能见着女儿了。”鲁世雄并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但父母之爱子女乃是出于本能,想起要舍弃这对玉雪可爱的子女,不觉黯然。
  可是鲁世雄也有非常高兴的事情,他帮王爷做了一天事情,布置好研经院的机关,兴奋未过,心里想道:“我正愁没法盗宝,如今是我亲自布置的机关,我要进那间密室,那是易如反掌了!”
  可是随即又想道:“密室内外,虽有机关,想必也还是有人防守的。而且院规防范森严,片纸只字都不能带出外面。我又怎能瞒得过院中的耳目?若是用武力硬闯,院中高手如云,连潜龙都难免受伤,何况是我?”
  鲁世雄正自苦思无策,忽地心念一动,眼光落在妻子刚才关闭的那个抽屉上。这个抽屉平时是紧紧关闭的,锁匙在独孤飞凤的手上,鲁世雄从来没有打开过。
  但鲁世雄要打开这个抽屉,却也不难。他是精通机关布置的,开锁的本事,胜于巧手匠人,随便找了一根铁线,插进匙孔,盘弄了一会儿,就把抽屉打开了。


独孤飞凤秘密疗伤

  打开抽屉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大堆的瓶子盒子,鲁世雄心道:“哦,原来这里是她的秘密药库。”
  鲁世雄将一个个的瓶子盆子打开来看,凭着他对医学的知识和对迷香的深有研究,很容易就找出妻子那晚用来使他昏迷的“黑酣香”来。
  鲁世雄暗运玄功,闭了呼吸,倒了一小撮的“黑酣香”在香炉之中,然后再把他认为可能是解药的瓶子拿来,稍稍吸了一点迷香,再闻一闻每一种解药,经过这样的试验,解药也找出来了。
  鲁世雄心里想道:“好,这黑酣香正合我用。”于是倒出了半瓶“黑酣香”,找一个空瓶子藏好。再找颜色相同的药粉,这样的药粉有数瓶之多,鲁世雄每一种药粉倒了少许,与“黑酣香”混杂,仍然把瓶子放回原处,心里想道:“每瓶药粉只是少了一点,飞凤若不是仔细查察,一定看不出来。”
  鲁世雄做了这番手脚之后,心中十分高兴,躺在床上慎密地思考盗宝之策。
  独孤飞凤此时也正躲在她小女儿的房间里,给自己秘密疗伤。
  她面对着一面镜子,解开衣裳,只见肩头上的一道伤口,血块已经凝结。独孤飞凤揩抹干净,敷上药膏,这是大内所藏,金主赏赐给完颜长之的金创圣药。独孤飞凤好不容易才讨了一瓶来的。只要再敷三次,两天之后,肌肉便可复生。那时就不怕鲁世雄看出来了。”独孤飞凤心里想道。
  镜中幻出孟中还的脸影,独孤飞凤还想起了昨晚的惊险,兀是犹有余怖!
  原来昨晚中了班建侯飞刀的就是她。昨晚孟中还前去盗宝,给她知道,跟踪前往,这才把孟中还救出来的。
  独孤飞凤心里想道:“幸亏爹爹兴建研经院之时,那张地图我曾见过。要不然只怕他武功再高,也会迷路,逃不出的了。
  “但他为什么冒这祥大的危险去盗宝呢?他是说过想成为天下武功第一的高手,但这恐怕还不是唯一的原因吧?”原来独孤飞凤就是因为知道孟中还有这番心意,一直在暗中注意他的动静,昨晚才会跟踪而去的。
  突然一个念头从心中升起:“难道他就是潜龙?若然真的,我怎么办呢?唉,中还,即使你真的就是潜龙,又何必瞒着我呢?难道我还会告发你吗?当然独孤飞凤是希望孟中还不是“潜龙”的,但却是越想越可疑了。
  夫妻各有各的秘密,各有各的心事。盗宝的期限也一天天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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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真相大自

盗宝得手出乎意外

  最后的一天晚上,三更方过,有一条黑影捷如飞鸟般地飞出研经院的高墙。这个人正是鲁世雄。
  这一晚无月无星,鲁世雄出了研经院,不过片刻,背影已是消失在黑漆漆的林子里。研经院的高手还在梦中,做梦也料想不到院方最宠信的郡马爷此时已是逃出了研经院。
  连鲁世雄自己也不敢相信竟是这么容易就逃出来了。到了林中,四顾无人,方始松了口气,好像刚才是做了一个梦。鲁世雄忍不住心头的兴奋,几乎要笑出声来。心里想道:“这可好了,大功告成,我可以回去了。”他把手在胸口一按,心跳未停,手触处有沉甸甸的感觉,但这已经不是害怕而是狂喜了。在他的怀中,有穴道铜人的甘七张图解,还有一部陈搏的内功心法,这两件宝物他都盗出来了,他所按的正就是这一包东西。
  这一晚他又是假托要继续研究一个内功心法上的难题,而留在研经院过夜的。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曾有过几次,谁都想不到他是在今晚盗宝。他设计得很周密,其中一节是在午间就叫人通知家里,说是今晚不会回家,叫那辆马车不必来接他。
  设计十分周密,但这样容易地得手,也还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他想起了刚才的一幕。他用迷香昏迷了看守密室的卫土,在他们还未惊觉之前一个个就倒下去了,哼也没哼一声。密室的机关是他布置的,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两件宝物拿到了手。院中什么地方有响铃,他也全都知道,出来的时候也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给他逃出来了。
  鲁世雄心里想道:“这番黑酣香,受了昏迷的人非到明日日上三竿的时候决不会醒来,飞凤已经知道我今晚留宿院中,最早也要等到明天中午的时候,不见我回来,才会到院中查问,嘿,嘿,到了那个时候,我早已远走高飞,出了大都了。”
  研经院建筑在王宫后面的煤山,鲁世雄早已熟记路线,闭着眼睛,也能回家。他出了林子,在山脚的第一个山坳,找到了一棵比周围的树木都高大的柏树,树中间有个窟窿,鲁世雄把那包东西塞了进去。这是他和珠玛约好的,珠玛在正四更的时分,就会来这里接赃。他和珠玛约定四更,那是因为他事前想不到这样容易得手的原故。
  在他们的计划中,他是不能和珠玛一同逃走的,那两件宝物也必须让珠玛携带。不是珠玛不信任他,而是要预防追捕。


决定回家一转

  他们的想法和打算是这样的:珠玛从没有在大都露过面,完颜长之的手下决不会知道她的身份。研经院的盗宝案发觉之后,金国的高手必定倾巢而出,搜捕鲁世雄。鲁世雄虽然逃出了研经院,但在未曾逃出金国的国境之前,总是有被捕的危险。故此他们二人必须分开来走,而宝物也必须放在珠玛身上。
  但由于事情意外的顺利,鲁世雄早了一个更次到了交接“赃物”地方,珠玛还没有来。
  鲁世雄四顾无人,树林里静悄悄的唯有卿卿的虫声。鲁世雄心里想道:“我是决不能留在这里等她一个更次的。这个秘密藏宝之处,只有我和珠玛知道。莫说研经院的人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发现,即使他们现在已经知晓,也决不会想到宝物是藏在这窟窿之中。”鲁世难当初和珠玛计划交接赃物之时,也曾想到时间未必配合得分秒不差,所以才用这个办法的。只是想不到会早一个更次而已。
  鲁世雄放下了“赃物”,心里想道:“珠玛我是不能等她的了,现在天还没亮,城门未开,我也还未能逃出城去。却到哪里去躲过今晚呢?”
  本来最安全的方法,他应该是匿伏在城门附近,天一亮就立即出城的,不过鲁世雄此时却有了另外的想法。
  “我一出了大都,从今之后再也不能回来的了。”鲁世雄不是留恋金京的繁荣,但这里有他的家,有他的妻子、有他的儿女。虽说这一个“家”的建立,在他奉命初来金京盗宝之时,是始料不及的。但他在这个“家”已经过了五年,无论如何,总是有了感情!尽管夫妻貌合神离,他对独孤飞凤也还是感到有几分内疚,在即将永别之际,也还是感到有几分凄凉。尤其对那双玉雪可爱的小儿女,他更有难以舍弃的悲哀。
  “这几年来,我全副精神用在计划盗宝的事情上,一早到研经院去,晚上回来,寻常人家的骨肉相聚之乐,我是很少有的。对儿女我也没有尽心照顾。小凤这次出了水痘,我也还没有看过她呢。难道我就这样走?不,临走之前,我总是要见她们一面的吧?也许我不能够和他们说话,但只要在他们睡着的时候,偷偷地看他们一眼,我走了心里也不会那样难过。”
  鲁世雄想了又想,终于决定了回家一转。“好在现在是早了一个更次,我回家一转,再逃走也还来得及。若给飞凤发觉,我也有说话可以应付她。”他一面想一面走,不知不觉已是回到家中。


“喀伦科尔,库钦哈巴!”

  鲁世雄不敢叫门,跳墙而入。悄悄进入女儿的卧房,只见小凤睡得正酣,但却只是一个人睡在床上,没有奶妈陪着她睡,也不见独孤飞凤。
  鲁世雄很是奇怪,心想:“飞凤怎的这样疏忽,既然放心不下奶妈照顾,自己又不来陪她?”心中虽有疑虑,但时间紧迫,却是不容他仔细推敲了。鲁世雄俯下腰,轻轻地吻了吻女儿的双颊,心里想道:“要不要再去偷偷看一看飞凤呢?不知她睡着了没有?”
  心念未已,忽听得有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喀伦科尔,库钦哈巴!”鲁世雄蓦地一惊,回头看时,只见独孤飞凤正在他的身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这笑容似乎是带着几分得意,但更多的却是凄凉。
  鲁世雄心中一凉,苦笑道:“飞凤,你——呀,我毕竟还是瞒不过你。”
  “喀伦科尔,库钦哈巴!”这是蒙古话中的“你是奸细”四字,鲁世雄第一次在那石窑之中初见独孤飞凤之时,独孤飞凤奉了王爷之命假扮武士将他试探,就曾说过这一句蒙古话。当时鲁世雄假作听不懂将她瞒过。如今在结婚五年有了子女之后,独孤飞凤突然在他耳边又说出这四个字,鲁世雄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给她识破了。
  鲁世雄本来编好了一套谎言,准备用来应付妻子的。但此际,即使他机智绝伦,也是难以掩饰了。他骤然一惊的神情,早已落在独孤飞凤眼内。
  鲁世雄苦笑道:“我今晚回来,本来就是要把真相告诉你的。”
  独孤飞凤摇了摇手,说道:“不要在这里说话惊醒小凤。你跟我来,不用害怕。只要你说实话,我不会将你难为。”
  鲁世雄心中一松,跟随妻子到了一间房间,这是一间单独的房子,这房子外面有假山掩蔽,周围都是树木,鲁世雄从来没有来过,心想:“要不是她今晚带我来,我竟然不知道在自己的家中还有这样一间房子。”
  独孤飞凤关上房门,说道:“你不必告诉我今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是要回来和我决别的是不是?”
  鲁世雄道:“你怎么知道?”
  独孤飞风道:“我早已知道你的身份了。白天你是瞒骗得很好,可惜晚上你就瞒不过我了。你不是说你从来没有去过蒙古吗?但是在你说梦话的时候,你说的却是地道的蒙古话!”


鲁世雄是蒙古的奸细

  鲁世雄暗暗叹了口气,他是受过极严格的间谍训练的,却想不到在梦中泄漏了秘密。
  独孤飞凤说道:“初时我们只怀疑你是南宋的奸细,一年之后,我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原来你是蒙古的奸细!”
  鲁世雄道:“何以是一年之后方始知道?”
  独孤飞凤道:“咱们婚后一年,生下小龙。就在你知道自己做了父亲的那天晚上,你的精神很是兴奋,那晚才第一次说了梦话。不过,你也并不是经常说梦话的,几年来我已经熟悉你的习惯了,你是在精神非常兴奋或者情绪极为混乱的时候,才会说出梦话来。最近这几天,你几乎每晚都说梦话。”
  鲁世雄大吃一惊,问道,“我说了些什么?”
  独孤飞凤笑而不答,半晌才道:“珠玛是谁?”
  鲁世雄满面通红,知道已经瞒不过妻子,只好说道:“她是我儿时的朋友!最近奉派来到大都(金京),做我的帮手,不过,飞凤,你,你不要多疑,我并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独孤飞凤叹了口气,说道:“咱们的婚姻本来就是身不由己,只是像傀儡一般给王爷牵线的,你即使另有情人,我也不能怪你。”
  歇了一歇,独孤飞凤再道:“不过从你频频的梦话之中,我已经可以猜想得到,你是即将有所行动的了,今晚你没有回来,你干什么,我自是心中有数。所以你也不必告诉我了。”
  鲁世难道:“你有没有告诉王爷,说是发现了我的秘密?”
  独孤飞凤说道:“如果我告诉了王爷,你今晚还能够平安回来吗?唉,我背叛了王爷的抚育之恩,我的内心也是经过无数次的激烈交战的。我可以老老实实地告诉你,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的孩子。”
  鲁世雄心上一块大石落地,说道:“飞凤,你为我保守了秘密,不让外人知道,不管如何,我这一生总是永远感激你的。”
  独孤飞凤听了这话,心中倒是有几分内疚,想道:“不,我还是告诉了一个人。”不过她却没有对丈夫说出来。
  独孤飞凤说道:“世雄,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瞒得过王爷的?你不是他家将的儿子吗?”
  鲁世雄道:“不是,我是假冒的。”
  独孤飞凤道:“我知道你是假冒的,但正因此,我就想不通了。当年王爷派人接你们‘母子’,那人是鲁大叔的熟人,何以他不发觉其中秘密?”


冒名顶替

  鲁世雄道:“那人虽然见过鲁家的孩子,但那是孩子三岁的时候。他来寻找鲁家的母子之时,孩子已经是十岁了。当然,这个十岁的孩子就是我。可是只要鲁大娘认我是她的儿子,这个人又怎敢有丝毫怀疑?”
  独孤飞凤道:“鲁大娘又何以会同你串通,肯让你顶替她的儿子?”好奇之心,人人都有,独孤飞凤也不例外。这哑谜她思索几年,始终不解,是以在丈夫临走的前夕,夫妻之间虽然是有许多话要说,她仍是念念不忘要打破这个哑谜。
  鲁世雄笑道:“这个简单得很,我们的人把她的孩子捉了去,答应她只要她肯和我们合作,将来就可以让她到蒙古和她的儿子团聚,否则就把她的儿子杀掉,她还能不听我们的话吗?”
  独孤飞凤道:“这一招好狠!那么,那个正牌的鲁世雄呢?”
  鲁世雄低下了头,说道:“我不知道。我,我不敢打听。”原来那两母子一到蒙古,已是给他们的人杀掉,鲁世雄内傀于心,不敢对妻子实说。
  独孤飞凤叹了口气,说道:“我问得好傻,当然他们是活不成的了。世雄,我想不到你——”
  鲁世雄道:“想不到我竟是这样卑鄙狠毒,是么?但我也是身不由己,谁叫我们两国都想统一天下呢?一场大战,多少寡妇孤儿也都死掉了。就说你吧,你不是也要我杀那姓杨的老板吗?”
  独孤飞凤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不错,我们都是给人牵着线的傀儡,但你们暗算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这件事情我恐怕还是不能原谅你的!”
  鲁世雄颓然说道:“好吧,我回来只是为了要见你和孩子一面,如今心愿已了,随便你怎样处置我好了。”
  独孤飞凤又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走吧!虽然我不能够原谅你,我也还不想杀你的。”
  鲁世雄用说话打动了她的心,此时已是逃生有望,心中暗暗欢喜。可是,在这夫妻诀别之际,他倒是不由自己地对妻子发生了真的感情了。
  鲁世雄情不自禁地抓着她的手,说道:“你不能原琼我,我也是一辈子感激你的。好,我走啦,你多多保重。”
  独孤飞凤甩开他的手,却又忽地拉他回来,道:“不要从正门出去,王爷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我已经知道他今晚不在家,但你在研经院又没有见着他,事情恐有蹊跷。他若是发现了你干的事情,他会想得到你已经回到这里的。”


小王爷守在外面

  鲁世雄心中一凛,说道:“不错,那么我从后门走。”当然鲁世雄也能想得到,王爷若是要来捉他,前门后门都会有人埋伏,不过希望从后门走,危险可以少些而已。
  独孤飞凤微微一笑,说道:“我另外有路给你走。这房间里有道暗门,可以走入假山腹中,假山里有条地道,通到外面。一走出去,就到了。”原来独孤飞凤那天晚上,出去偷会孟中还,走的就是这条地道。
  鲁世雄喜出望外,说道:“飞凤,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话犹未了,忽听得独孤飞凤“咦”的一声叫了起来,鲁世雄道:“怎么了?”独孤飞凤惊惶失色,说道:“奇怪,这暗门的机关似乎坏了,我,我打不开!”
  鲁世雄道:“让我试试。”他是精通机关布置的,一试之下,就知这道暗门已是给人在外面反锁。
  就在此时,鲁世雄正自暗暗叫苦,外面已是有人哈哈笑道:“不用走了,鲁世雄,你还想跑吗?”
  鲁世雄冲出房间,只见假山前面站着一个手拿竹杖的人,正是小王爷完颜定国。
  完颜定国举起了绿玉杖,指着鲁世雄笑道:“郡马爷,你想不到终于落在我的手中吧?不错,我打不过你。但你若敢动一动,管保你乱箭穿心?”
  只见假山石上,花树丛中,黑影憧憧,无数弓箭露了出来,箭锨的寒芒,在黑夜中隐隐可见,就似点点繁星。原来小王爷在园中早已布满了埋伏。
  独孤飞凤跟在丈夫后面走出,一见如此情景,不觉面如死灰。心中想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王爷一向对世雄没有怀疑,难道中还向他们告密了?不,中还答应了我,他是决不会对我失信的!”
  完颜定国又在哈哈大笑,说道:“好妹子,你忘记这间郡马府是爹爹给你建造的了,这里面的密室机关焉能瞒得过我?但我也想不到你对丈夫竟是这样情深义重,把我家对你的大恩也忘了!”
  独孤飞凤知道逃不出去,反而冷静下来,说道:“事已如斯,我无话可说。随便你怎样处置。但我的两个孩子无罪,你可不能将他们害了。不错,我是受了你家的抚养之恩,但这些年来,我也曾为你们父子做了许多事情,你们总不应该斩尽杀绝。”
  完颜定国嘻皮笑脸地说道:“好妹子,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对你爱惜还来不及呢,怎会杀你们母子?甚至你要保全鲁世雄的性命也可以考虑,当然,这就要看你听不听话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独孤飞风气得柳眉倒竖,斥道:“定国,你,你简直是不要脸!”
  鲁世雄见妻子在临危之际不肯背他,心中大为安慰,说道:“飞凤,不必理他,最多我是一死。”说罢,又朝着完颜定国纵声大笑。完颜定国喝道:“你死在临头,还笑什么?”
  鲁世雄笑道:“我笑你们父子着了我的道儿,却还在自鸣得意。你知不知道研经院中的两件宝物,早已落在我们的人手里了,你杀了我也没有用,你们总是栽啦!”
  完颜定国也是哈哈大笑,笑声比鲁世雄更高。鲁世雄倒是不禁一愣,说道:“你还在得意什么呀?”
  完颜定国笑够之后,说道:“我笑你是一个蠢材,你以为我们着了你的道儿,谁知却正是你落入我们的圈套。老实告诉你吧,我爹爹早已识破了你的诡计了,他让你布置机关,让你把那两件宝物偷去,这正是一网打尽之计!”
  鲁世雄听了这番说话,顿时面如死灰,做声不得!
  完颜定国得意之极,还恐独孤飞凤听不明白,接着再加解释,说道:“鲁世雄,我们为什么不在你下手盗宝之时捉你?你如果不明白,我还可以说给你听!若在研经院中捉你,只是捉你一人;放你出去,就可以将你的同党全部捉了。树林里早已埋伏有我们的人,只等你的同伴前来接赃。你懂了么?”
  饶是鲁世雄要硬充好汉,此时也是不禁浑身发抖,心里想道:“这一仗真是一败涂地了,赔了我的性命还不打紧,珠玛也受了我的连累了。”
  完颜走国喝道:“你服了吧?还不乖乖的束手就擒?”
  岂知他也没有得意多久,就在他喝令鲁世雄束手就擒之际,忽听得一声长笑,一条黑影快得难以形容,飞过墙头,越过假山,在园中埋伏的弓箭手尚未看清楚来者是谁,箭也未曾射出之际,这人已是到了完颜定国的身边。
  完颜定国大吃一惊,叫道:“孟中还,是你,你来做什么?”
  话犹未了,孟中还已是一把将他抓住,完颜定国与他的武功相差太远,哪里能够挣扎。
  此时方始有几支箭射来,孟中还把小王爷抓起,喝道:“好,你们射!”王爷手下的武士怎敢伤害小王爷,顿时乱箭停发,人人陛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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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0 22:23:40 | 只看该作者
马车夫就是潜龙

  小王爷颤声叫道:“孟,孟大哥,我家待你不薄!”孟中还淡淡说道:“不错,我给你家做马车夫,的确是受了你家不少恩惠。要不然,我的身份早已给人发觉了。”小王爷大惊道:“你,你是谁?”
  孟中还哈哈一笑,把小王爷摔到地上,一脚踏住他的胸口,缓缓说道:“我就是你们所要搜捕的潜龙!”
  独孤飞凤又惊又喜,此时她方才看清楚,孟中还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受伤不轻。
  独孤飞凤道:“大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这也是我害了你啦!”不自禁地走到孟中还身边,掏出手绢,给他揩抹血迹。她知道孟中还全是为了她的缘故,这才冒险回来的。否则按常理来说,他受了伤,既然侥幸逃脱敌人的掌握,就应该远走高飞。
  孟中还毅然说道:“你跟我走,我舍了性命,也要保护你走出京城。”
  鲁世雄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几年来飞凤都是与我貌合神离,原来她真正爱的乃是潜龙。”
  鲁世雄叹了口气,说道:“飞凤,你跟他走吧!”独孤飞凤道:“你呢?”鲁世雄道:“我有辱大汗之命,无颜回国了。”
  独孤飞凤心里一酸,说道:“世雄,或许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与他相识在前,就像你和珠玛一样。”
  鲁世雄低下了头,说道:“我知道。唉,珠玛却不知怎样了?”
  孟中还道:“你不必担心,珠玛早已走了。她没有得到那两件宝物,但却拾回一条性命。宝物我已拿去,是我叫她走的。”
  鲁世雄怔了一怔,说道:“是你给她挡住追兵,让她逃的?”
  孟中还道:“我还劝她不必回蒙古,她是个好姑娘,不值得为你们的大汗做这种卖命的勾当!我却不同,这两件宝物,本来就是我们的国宝,我一定要它回到我们汉人的手中。你们的盗宝,却只是为了大汗的利益,意义完全不同。你懂不懂?”
  鲁世雄颓然说道:“可惜我懂得太迟了。多谢你救了珠玛的性命,飞凤今后要请你替我照顾了。”说罢突然一刀插进自己的胸口,飞凤一声惊呼,要救已来不及,只见鲁世雄倒在血泊之中,兀自抖抖索索地说道:“你,你们快走!”
  就在此际,忽听得有人冷笑道:“想要逃走,那是做梦!”这个人正是王爷,只见他左手牵着小龙,右手抱着小凤,带了独孤飞凤的儿女,一步一步地走来。


城外换人

  完颜长之冷笑道:“飞凤,想不到你也会背叛我!”独孤飞凤面色惨白,说道:“王爷,你可以杀我,但我的子女却是无辜。”她的一双小儿女给“外公”紧紧抓住,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情,小龙大叫“妈妈”,小凤却已吓得只会哭了。
  孟中还道:“飞凤,不必害怕,他不交回你的子女,我就要了他这宝贝儿子的性命!”把完颜定国抓了起来,横刀架在他的颈项。
  完颜长之怒极狞笑道:“中还,你够狠,算是我栽给你了。但你这条‘潜龙’毕竟是现了形啦,你以为你可以逃得出大都,逃得出金国吗?”原来完颜长之与孟中还已经在树林里交过手,孟中还杀出重围,身上却已经给完颜长之伤了三处。经过了这一场恶斗,完颜长之当然知道他是“潜龙”了。
  孟中还道:“逃不逃得脱这是我的事,现在我只问你,这桩交易你是做还是不做?”
  完颜长之道:“好,换人!”
  孟中还答:“且慢,我信不过你!你亲自送我们出城,城外十里之处换人!”
  完颜长之无可奈何,说道:“好,一切依你。”心里想道:“他已受重伤,我也不怕他反悔。”
  盂中还笑道:“今晚我最后一次做你们王府的车夫,飞凤,跟我上车!”挟起了小王爷,缓缓走出园门,那辆马车像往常一样停在外面。完颜长之道:“我不坐你的车”他把班建侯叫来,一人抱了一个孩子,骑马跟着这辆车子。
  天还未亮,城门本来还不能打开的,但王爷亲临,城门官岂敢不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了。
  到了离城十里之处,天色方始大亮。完颜长之勒住马头,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依约换人!”
  孟中还揪着小王爷下车,独孤飞凤跟在后面。完颜长之暗暗向班建侯使了一个眼色,准备一换了人,马上动手,自忖他们二人联手,定能制服“潜龙”。
  孟中还打了一个粗哨,山岗上三骑快马突然出现。孟中还笑道:“王爷,你别打坏主意了。站着别动,飞凤,你去接孩子,你那边接了孩子,我这边放人!”
  独孤飞凤接了孩子,小王爷也已回到王爷身边。独孤飞凤忽道:“中还,你给我抱一抱他们!”孟中还只道她抱得手酸,不虞有他,伸手便接过了她的两个孩子。
  完颜长之冷笑道:“你们准备得是很周密,但也别太早得意,你们要逃回江南,只怕还不是这么容易!”


同归于尽

  孟中还哈哈大笑:“那咱们就走着瞧吧!”抱着两个孩子,跨上马车。
  独孤飞凤道:“让我再亲亲他们吧。”孟中还微微一笑,心想:“上了马车,你怕没有时间疼爱孩子?”不过他也能够体谅独孤飞凤这份母爱的心情,她这两个孩子失而复得,也难怪她的情绪如此动荡不宁。于是一足踏着车辕,回过身来,让飞凤亲她的孩子。
  独孤飞凤吻了小龙,又吻了小凤,轻轻地在他们的身上抚拍说道:“跟着叔叔,别哭,别吵!”这两个孩子哭也哭得够了,疲倦不堪,此时已是在孟中还的怀抱中睡着了。
  孟中还上了马车,把两个孩子放下,叫道:“飞凤,怎么你还不上来?”忽听得独孤飞凤说道:“中还,有你照顾他们,我可以放心了!”
  孟中还大吃一惊,跑下马车,叫道:“你干什么?”只见独孤飞凤已是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短剑,锋刀尽没,只露出三寸剑柄。独孤飞凤颤声说道:“中还,原谅我,我不能再做你的妻子了。王爷,你的养育之恩,我如今以死相报,也总算是对得起你了!”孟中还是个大行家,一看她的伤势,已知无法救治。一颗心沉了下去。
  孟中还忍着眼泪,招了招手,山岗上三骑快马一齐来到。孟中还道:“宝物送出去没有?”为首的说道:“大哥放心,咱们的人昨晚早已偷偷出了城,如今最少也是在百里开外了!”
  孟中还纵声笑道:“王爷,你听见没有?你即使害了我们,你也总是输了!”说罢,回头吩咐那三个人:“你们一定要把孩子护送到平安之所,趁他们的追兵一时不会来到,这辆马车有王府标志,路上没有人敢阻拦你们。”
  那三人道:“大哥,你呢?”孟中还道:“不必管我,这是命令,你们快走!”
  那三人无可奈何,只好驾车疾走,王爷想来拘捕“潜龙”,孟中还横刀一立,冷笑道:“王爷,今晚你们不过仗着人多,才伤了我,单打独斗,你是打不过我的。我会自己了断,但你若过来,我就和你拼命!”王爷对受了重伤的“潜龙”也还是有所顾忌,果然不敢过来。
  孟中还把飞凤抱在怀中,轻声说道:“不要难过,咱们总是在一起了,是不是?”独孤飞凤睁开眼睛,道:“你,你不走——”说话的声音,只有孟中还听得见。孟中还道:“我永远伴着你。飞凤,这样的结局不也很好么?”说罢一刀插进心窝,倒了下去。独孤飞凤脸上现出笑容,闭了双眼,她心中最后的一个思想,也正是和孟中还一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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