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史 我的围棋往事（31）张昭焚：围棋的智慧与快乐

文如玉

个人档案：
张昭焚，1941 年 10 月 20 日出生于台湾彰化。1975 年毕业于“中央大学”土木系，1977 年台湾大学土木研究所交通组硕士毕业。曾在“中央大学”任教六年，后辞职做企业。曾任铼德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执行副总经理、副总裁，钰德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1994—2017 年），国硕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2004—2016 年）。现任大盛资本股份有限公司、大森围棋文化艺术基金会董事长，兼任岭东科技大学讲座教授、中台科技大学荣誉讲座教授。台湾围棋业余 6 段。曾任“中国围棋会”和台湾围棋教育推广协会会长。





左：张昭焚






01   城围联中的奇兵




何云波（以下简称何）：张董事长，很高兴借城市围棋联赛的机会见到你。今天闭幕式你们台北队拿了这么多奖，要不我们就从你的这些奖聊起吧。


张昭焚（以下简称张）：好。


何：你在台北华保盛俱乐部队是做领队吗？还是其他什么角色？


张：我扮演顾问，安淑卿是领队，华保盛、徐斌、杨总出资赞助我。他们应该都是雷翔的好朋友，雷翔请他们来帮助一下台湾队，他们就同意了。但是我们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整个赛季就一胜，只是在最后一场赢了广州队。第二次的时候一共两胜。一共32队，我看我们大概就是30名。安老师
说：“张总你来帮忙一下，看看怎么样让我们这个棋队能够发挥战力。”那我就变成个打义工的，挂个顾问，然后跑去柳州的柳钢，结果意外的是我们二胜一败，已经追平了去年的胜局。后面能够赢多少都是多出来的。


何：没有心理负担了是吧？


张：没有心理负担了。后来又去西安，我跟那些孩子讲：“有人跟我讲来西安没有去看兵马俑就是白来，所以容我跑去看一下兵马俑再回来。”结果他们就给我输，输给武汉队。而且武汉队最后名次还排在我们后面。他们就跟我说：“张总，不行了，你非回来不可。”我就赶回去了，最后赢了新加坡队，最厉害的是赢了胡煜清带领的上海队，他们是完败。我们下完了60手，我们就有优势了。我们后来不是一定要跑去求证AI吗？我们胜率到了
92.3%，所以就咬定了。到后来他们又找了很多的职业棋手上来，统统没有改善，我还是叫我的业余棋手直接对付职业棋手。


何：你今天在论坛上说的布阵诀窍，我还没听得太清楚。你说的华保盛对的是哪个队呀？


张：那是上个月半决赛对南京苏中建设队的第一场。


何：对南京队那场用的什么战术？


张：对南京队的第一场，因为他们是七连胜，我们查过他们的那个出阵表，大部分都是於之莹打头阵，那我就把於之莹在城围联所有的布局全部扫过一遍，然后用AI来指导，研究於之莹下的棋和对手的应对，AI会指出哪个地方是错的，应该要摆哪里。


何：找到了克制於之莹的办法。


张：我没有说找到克制於之莹的办法，但是我们可以不败。我那时候制定的战略就是只要我们的业余棋手林晓彤对於之莹不落后。林晓彤第一个出场，我就跟她讲：“AI统统教过你，你都知道了，我们从来没有要求你要赢过於之莹，只要你撑住那40手，因为规定每个女子棋手要走满20手，AI跑40手很容易啦，你撑住那40手我们就赢了。”她就照做，她下来的时候我们没落后。


何：局势均衡是吧？


张：局势很均衡。他们用掉了一个职业六段，我们才用掉一个业余。然后第二阶段上去了就是直接对战，他们的黄云嵩对战我们的王元均。上去之前我就跟王元均讲：“记得，你是主将，你撑住我们就赢了。”因为我们后面的是今年的新人王林士勋，然后再后面是我们的世界业余冠军詹宜典，是我用来最后面读秒的时候用的。王元均每一次下完出来，留给詹宜典的只剩下一分钟。但是城围联有一个好处就是它每下一手棋加10秒，所以你只要记得在10秒钟内下棋，你时间可能会越来越多，所以我们就这样子撑住了。对方呢一看到我们时间已经快用尽了，他不敢想的，因为他在想的时候我们也在想，我们下快他也下快，下快就容易出错，我们的人不会出错，他的人容易出错。詹宜典能够拿到两届世界业余冠军，他是下快棋高手，所以就这样子让他们终止了17连胜。我们高兴得一塌糊涂，想如法炮制一下。下午一上台，我们还是叫林晓彤，我们以为他们会叫於之莹，结果他们换了一个退役
的男子职业四段，把我们晓彤给虐了。男孩子下的棋是又凶又狠，就是没有
那个布局你一手我一手那种了，晓彤吓得要死，40手下来……


何：惨不忍睹了是吧？


张：局面已非了，后面怎么撑也撑不住了。我们就决定放弃此局，明日再来。明日再来怎么下？每一个队不是都有一个键盘吗，喊暂停的，喊换谁上的那个，我跟我们的操盘手美猴王夏大铭说：“明天你上。”夏大铭说为什么他上，我说：“你给我下两个星位下来，我要知道他们上的会是谁。”如果还是虐我们晓彤的那一个，我就不能派晓彤上，如果是於之莹我就继续派晓彤上。结果他们尝到了甜头后，还是派那个职业四段上，我就叫林书阳上，撑住局面。但是王元均上的时候，我要喊暂停，我那个队员林士勋就说：“不要浪费一次暂停了，王元均如果看不懂这个棋，他干脆退役算了。”我说：“真的吗，他一定看得懂？”他说：“没问题啦！”结果就真的下错了。我如果叫一次暂停，局面就会改观。


何：说不定历史就改写了。


张：历史就改写了。因为他没有看到我们可以不补，就看虎的一手，单补，结果两子的棋筋被吃掉，多长一颗子，棋筋就不会被吃掉，他应了一手之后，要补我们再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结果他们讲说不会啦，他是棋王，那么厉害，他一定看得懂。结果就这样子错失良机。


何：已经创造历史了，这次拿了第三名嘛，季军。


张：我觉得还是留有一点进步的空间，人生会更愉快。这一次如果拿到冠军，后面都不晓得要怎么过。


何：你今天下午得了些什么奖？


张：下午得了道德风尚奖，就是说我们非常服从裁判，非常谦谦有礼。他们大概不晓得我们会进前四名的时候就决定要给我们这个奖。






02   上学与下棋




何：我们还是回过头去，听听张总当年学围棋的故事吧。你是出生在台北吗？
张：我是出生在彰化，6岁的时候被带到台北。
何：父母他们是干吗的？


张：我父亲是迪化街做布料的，迪化街算是当时很重要的一条街。我学棋的时候是在初中一年级，进初中是要考试的。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台湾有一个《新生报》，上面登有林海峰的棋谱。我回去就画好格子，把黑纽扣、白纽扣拿着跟着摆，一开始认为很简单嘛，就这样摆摆没什么了不起的。结果有一个同学，他就跟我说：“你会下围棋呀，要不要来我家下围棋？”那个人叫陈阳，他的弟弟叫陈泗，有拿过新闻棋的奖项。陈阳带我去他家，我第一次看到，哎哟，原来还有这么漂亮的棋桌。然后他就问我怎么下。我说：“你又没有赢过我，我又没有输过你，当然是平下啦。”平下以后我输了98目，他说那让9子吧。让9子以后，我又输了2目，那是初中一年级。
何：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张：1952年。到高一，师大附中的时候，陈阳跟我在学校的比赛中遇到了，然后他跟我说，我们还要下吗？平常都让两三子啦。我跟他讲：“比赛
就是比赛嘛，我又没有跟你平下过，好不容易来一次，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
看看平下会怎么样嘛。”他就是想羞辱我，结果被我宰了。
何：结果你赢了，所以比赛时什么都可能发生。
张：此次以后我都跟他分先下啦。到了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我有几个同学下围棋留级了，我就从此以后戒棋。我想我的爸爸如果知道下围棋会让我留级，不打断我的腿才怪。所以我就专心去念书了，就不敢碰，围棋太让人着迷了，你只要一摸就放不了。每一次下围棋就连中餐没吃、晚餐没吃都不在乎。戒棋以后，我就考上大学了，就是“中央大学”，我想再没有考试了，我可以下围棋了。
何：在“中央大学”读什么专业？
张：土木。读大学的时候，手就痒了，一看到有围棋比赛我就去报名了，因为很久没有下棋，就得了一个第三，两年没下棋拿个第三名也还不错。后来就拿第一，然后做围棋社社长，参加台湾的“大专杯”，全部的大专生一起来。我率领，因为我是社长嘛，我率领的棋队五人，我是下第一棒，拿到全台湾的亚军。
何：是团体赛吗？


张：对，团体赛。得到亚军也是“中央大学”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后来我考上“中央大学”的土木研究所的研究生，读交通工程专业，我写的论文是捷运系统。我在研究所念书的时候，我的指导老师说：“张昭焚你要不要做我的学生呀？”我那时候对我的老师仰慕得不得了，那个人的名字叫赵捷谦，他是台湾运输研究所规划组的组长，所以我就跟着他学。他说：“你就跟着我帮我把规划的这些事情弄完，你的论文就完成了。”所以我的硕士论文就是全台湾第一篇捷运论文，就是台湾的第一人。我提早把自己的硕士论文写完，我的导师说当兵还早，再写个两篇论文吧，再去当兵。


何：是必须都要去服兵役吗？


张：是的。我在等待服兵役的时间又发表了两篇论文，人家都是一篇硕士论文，我发表了三篇。后来就回母校教书了，这个期间，都是在做企业的事情，一直到日本出了一部动漫叫作《棋灵王》，你们这边叫《棋魂》，出现了以后我看了三遍，那个手真的痒得不得了。所以我就跑去棋室了，跟棋老板说：“你们这边在下棋哦，有办比赛吗？”他说有，问我几段。我那时候大概是台湾的3段。他说：“你要不要跟我下一盘啊？”他6段，让我先，他输了，6段让3段先输哦。


何：顿时精神大振是吗？


张：棋力没退步！棋力不会随着时间退步，只会生疏，不会退步，所以我就去参加比赛，9个月升3段。


何：升到6段。


张：对。6段那时候在台湾来讲，已经快要到顶了。我人生最快乐的一次是赢过我们台湾的棋王林文伯。有一次我去他的棋院下棋，他说：“张昭焚，我们来摆一盘吧。”我执黑，那一次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赢职业棋冠军。所以我两个月不去他那个地方了，因为怕他要把我赢了。我要享受两个月的快乐，我给自己定的极限就是让我快乐两个月吧。


何：最好一辈子不再跟他下了。


张：不行啦，人在江湖走，该还的总要还的。我今天讲的这个，之前我跟南京队的刘曦也讲过。我说：“今天虽然赢了你一盘，但是，你要记得，这是或然率，如果你们跟我下20盘，我搞不好还是只赢这一盘，很多盘叫统计学，很少盘叫或然率，一定要考虑得清楚，这个叫偶然，所以今天被我杀了一盘不要伤心，你们多跟我下几盘你们就会赢了。”结果他们多跟我下几盘就真的把我们赢走了。






03   职场生涯




何：你后来是什么时候从“中央大学”出去办企业的？


张：我在“中央大学”教了6年书，教土木工程，但是我教的主要是设计那一块。


何：怎么想到要去办企业？


张：因为教了6年以后发现，学校是一个很封闭的场合，你讲的理论也不见得出去以后就一定会成功。人生总得去闯闯江湖吧！


何：不能光停留在嘴皮上。


张：你知道，武侠小说看多了，觉得要一番厮杀，要经过江湖的考验才知道你是真的高手啊，结果就回到自己老爸的公司。


何：你老爸公司是做什么的？


张：做纺织，大森漂染厂。大森围棋文化基金会就是为了纪念我老爸用那家公司养我长大，我还算孝子。过了几年，台湾的传统纺织业开始往下走，那时候还没有高端纺织。有一天我跟我父亲讲：“老爸，你觉得纺织业还有春天吗？你那么聪明，却赚得这么少，你还是纺织专业的，我不是纺织专业的，那如果我来做岂不更惨？老爸，这样子好了，家里所有的钱都是你赚的，我陪你到你不想玩为止。”我没有想到我老爸三天就让我失业了，他三天就把那个工厂卖掉。他说：“既然你不接了，我还搞这个工厂干吗。”完了以后他就跟我讲：“张昭焚呐，你已经没有工作了，去找一个工作，不然的话把我们这个厂弄到越南去，因为在比较落后的地方还有机会，人工便宜嘛。你自己想清楚，看你要留在台湾还是要出去。”结果我就去找铼德科技的老总，叫叶进泰，他是我狐人社社友，大我24岁，是我长辈。我就跟他讲我有一点私人的事情想要请教，我爸爸把工厂收起来，那我要留在台湾还
是去越南？不晓得他有什么看法、建议给我。结果他直接就跟我讲：“来我公司吧。”


何：他是什么公司？


张：就是科技公司，做光碟，那时候光碟还算不错的。他就说：“来我公司吧。”我就说：“但是我要一个月后才能来啊，我要把所有的库存，该卖的那个半成品、成品啦什么的都要把它处理完啦。”他说：“要来你就明天来，别跟我来这招，你回去跟你爸爸讲一下，你爸爸一定会同意的。”然后我就回去跟我老爸讲。我老爸说：“叫你去就去啊，你老爸断后啊。”我就去了。去了以后名片上直接给我印一个执行董事，可以执行业务的董事，所以我就没有部门嘛，整个公司、部门都需要我去看管。三个月以后，我变成业务副总经理，但是我很难过的是我马上就遇到一个风暴。我接任副总三天，接到工厂打来的电话说：“工厂没订单，请问副总要怎么办？”三天，我都还不认识客户啊！我怎么办呐！我就把所有的业务员全都叫过来，我说：“各位都知道我是空降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我真心想交你们这一群朋友。但是我也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交这个朋友，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开完会，你们出去后，你要是认真地帮我找订单我就会留着，我视你为兄弟，如果你出去了去给我玩，回来以后说报告副总，真的没有订单，我就会被炒鱿鱼，我把我的命运交给各位。”他们就出去了。一个多礼拜后，订单全部都有了，从此以后我就没有再遇到过问题，因为我已经知道要去跑客户了，我已经把所有的客户都打理得好好的。我凭什么打理客户？工厂有很多条生产线，我要求两条，叫作副总生产线，如果我要拿一个客户快单，就由那两条帮我做。所以所有的客户就一定拜托我这个总：“副总副总，我来不及了，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没问题，我插那两条线就可以了。所以所有的客户对我是敬之若神呐，从此以后我就非常快乐。那一个帮我解决问题的人叫作张永文，我从此以后把他当作我的哥们来看，因为他能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挺我一把，这才叫真兄弟，所以我后来也对他蛮不错的。这就是我在铼德的那一段经历。


何：后来怎么离开铼德了呢？是自己去创业吗？


张：因为他们本来说铼德上市以后我可以升任做总经理，结果到最后失言，不给我，然后讲了一句：“你又没管过工厂你怎么做总经理啊。”那我就直接把辞呈送上。我又不会去管你的工厂，那你这样子，我一辈子都升不了总经理的啦，对不对？那我另走他路嘛，此地不留人，自有留爷处啊，所以我就直接把辞呈送上去。我们那个老总一直安抚我，就说让他再想想。想了10个月，他说：“把工厂拆了，一半给你一半给我儿子。”分解，简单讲就是把有内容的光碟、影音光碟、数位光碟，只要有资料在碟片上的都归我，只要是空白的都归他儿子。那时候空白的是大的，我那个是小的。我说没关系，你只要说我有一个努力的方向，即使是石头山我也会让它变成良田沃土，我有那个自信。所以我说：“只要你给我一个方向，有一个是属于我管的，我说了算，我就愿意。”后来公司名称就变成钰德金逸。那到了钰德我做了几年，结果有一家公司叫作国硕科技，它遇到了经营的困境，就是股价很低，营收不好。它就请铼德去投资，铼德投资以后就要派人过去，铼德就派我。我除了钰德董事长外再兼任国硕董事长，享两份薪。


何：国硕也是做光碟的？


张：也是做光碟的，同业，它是做记录的，跟铼德一样。铼德就派我去管那家公司，一任三年，我做了四任，十二年，它的股市最惨的时候跌到一块半，后来到我离开的时候是五十五块。为什么离开？因为国硕的总经理说：“当年是我们很惨所以才请铼德过来帮忙，那你已经完成了阶段性任务，你应该离开啊！”但是他那个时候跟我们不是这样讲的，那时候他讲董监席位全部照旧，结果他是董监席位照旧董事长换人，那我想说我还是去当董事长吧。等到董监名单出来以后，他们五个，我们四个，他就说要选董事长，我们就失守了，这个叫企业欺骗。那我就离开了。离开以后它的股价又回到了六七块，五十五块又回到六七块。我也很高兴啊！为什么？他们请我走的时候股份是高的，我就卖掉了。老天爷对我还不错，要是我恋战，到现在是六七块哎。你那个薪水不划算的啦，股价还是划算一点。后来就专心在钰德这边，就没有两边跑了，钰德这边我一直待到满65岁。我是10月20号的生日，10月20号那天我就提出辞呈。他说：“要董事会通过，最快的董事会是11月7号，你就再等那几天无所谓嘛。”我跟我老婆的讲法就是，人生啊，该赚的钱我们也赚够了，不要再为钱的事情去烦恼，我们应该好好享受后面的这一段生活。所以我是在老婆孩子全部都同意的情况之下退休的，无怨无悔，是自愿地退休。我跟我老婆讲从此以后每年我们旅游十二次，离开台湾去玩，到现在两年，我都做到了。就是带老婆买东西、吃好玩好什么的，就是享受这个生活。不要人在天堂，钱在银行，钱是用掉才是你的，没用掉的叫遗产，不是财产。看开了人生就豁然开朗，所以后来我才成立自己的大森围棋基金会。我也做“中国围棋会”会长，也做台湾围棋教育推广协会会长，我做了四年的会长。






04   回馈围棋




何：你做企业的时候有时间下棋吗？
张：我很少下棋，但是我每天都打谱，就是网络上只要有比赛我都有看，只是在那边打那个谱而已，我打谱也不是在棋盘上，我只是用电脑看，都看过。所以我是觉得，我下棋会生疏，但是我的“Know How”还不错，虽然还是会有混杂了，但大体上还不错，如果是看棋的话那就很厉害了。除了这个以外我就是办比赛嘛，在钰德的时候，我就是办比赛。
何：办了些什么比赛？
张：“钰德杯”业余赛、“钰德杯”职业和业余的混合赛、年终的棋王赛、“佛乘杯”。在“佛乘杯”第二届的时候，我开始加入，第一次就拿冠军。到目前，“佛乘杯”举办了十一届，我参加了十届，拿了五次冠军。台北华保盛带的那些队员其实都是我栽培的棋手，所以安淑卿才会请我说：“你来当领导坐镇一下，那几个孩子都比较听你的话。”所以我就来了。为什么说我是运气王？因为我来了以后他们就会胜，我不来他们就会败。到最后要选择那个16强的时候要抽签，王元均说他不抽，他的运气都很差，一定要我去抽。我抽了以后真的是上上签，就是赢路一直很顺当的那种好签。到了对阵广州队的时候，1∶1了，王元均就讲，抽签的时候记得抽白棋，我就抽白棋。等到对阵南京队的时候王元均说：“我们若白棋一定会被那个业余但曾是职棋四段的虐，我们宁愿拿黑棋，张董你要记得拿黑棋。”我就抽到黑棋。就是只要孩子他们要求我做什么事情我就可以做得到，所以他们就讲，我真的是幸运王，只要跟在我的旁边就一定会连胜，我一直很害怕被说从此以后张董你不准上场，你们这匹黑马都赢了不该赢的队，凭什么？
何：台湾好像有很多围棋协会，但我一直分不清楚它们的系统。比方说秦世敏的那个叫什么协会？
张：“中华围棋协会”。我们的那个叫“台湾围棋教育推广协会”，林文伯的那个叫“海峰棋院”，另一个中环集团翁明显的叫“台湾棋院”。
何：主要就是这四大体系是吧？
张：你就讲这四大体系就好了。这四大体系中我有两个，台湾围棋教育推广协会和“中国围棋会”。
何：这四大协会都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张：“中华围棋协会”成立最早，现在的会长是一个议员。
何：他们原来办的那个杂志《棋道》后来也没办了，是吧？
张：办也是赔钱，现在办杂志还会赚钱吗？所以要有人捐才可以办下去。然后，台湾棋院在先，海峰棋院在后。
何：台湾棋院和海峰棋院最开始的会长是谁？
张：台湾棋院最开始的会长是一个姓陈的。海峰棋院最开始的会长是杨泰雄。杨泰雄前阵子退休了，内幕不详。
何：职业棋手是不是都是属于海峰棋院的？
张：没有没有。要升段的全部在台湾棋院升段，海峰棋院是道场式的，就是栽培台湾精英的，它就叫精英队。另外还有一队叫作新锐队，它是专门栽培对外比赛的。台湾棋院是职棋的生长地。
何：你自己的“中国围棋会”做不做培训？
张：我们有做培训，培训的叫作神童班，要我们认定的神童我们才培训，不做成年班。
何：台湾围棋教育推广协会也办培训班是吗？
张：不是。它负责培育围棋教师，但是其实所有的比赛都是我们在办的。但是因为“中华围棋协会”发证书，所以所有的比赛都要它协办。
何：你们自己是不能发证书的吗？
张：“中国围棋会”可以发证书，台湾围棋教育推广协会不发证书。因为再发的话，台湾整个围棋界会乱掉。
何：台湾围棋教育推广协会主要是在培养围棋教师，然后再派去到台湾各中小学去开围棋课是吗？
张：对。
何：台湾现在整个中小学的围棋课程普及程度大概是怎么样的？基本上很多中小学都在开围棋课吗？
张：有一些，但是不算普及，但是在外面开围棋培训机构的围棋教师特别多。等于说所有的老师大多是我们这里的。
何：台湾围棋教育推广协会的秘书长是谁？


张：秘书长就是张晓茵跟她哥哥张怀一。她哥哥先做了一年，就到北京了。






05   棋道与管理


何：今天上午的论坛，我们谈围棋与企业管理，但是没时间展开，你可以更详细地阐述一下这两者间的关系吗？你讲的那个1234我没听得太清楚。
张：我本来讲的是“善胜者不争，善争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我讲这句话的目的主要是说，国硕的时候我是“善败者不乱”。赔掉九亿，还能够循地撤退，安全地保住我的命根子再返工。“善胜者不争”主要是说当你要想赢的话，最好是一团和气。“善争者不战”，你想要跟人家争很多东西，但是你不用开战。“善战者”就是要“不败”，你要开战你就要不败嘛。你要真的开战失败了就要“善败者不乱”。因为有了围棋，我们在这个浩瀚的数学领域里面产生了一个理论叫博弈理论。1994年的时候，约翰· 福布斯· 纳什教授因为研究了博弈理论而拿到诺贝尔经济学奖，他的理论中强调的是纳什均衡，跟我们吴清源大师所讲的平衡理论完全不谋而合。这是两个领域的泰斗，但是他们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所以纳什理论如果用于围棋的对战，叫作什么？一般实力相当的双方都会做出差不多的选择。如果知道双方实力不相当，则强的一方会着法过分，如不遇到反击，他们就会占到便宜。如果错估对方的实力，遭遇对方的强力反击，则可能会亏损，这个就是江苏苏中建设集团队对我们。他知道我们业余的实力不够，就这样子来虐我。所以对企业而言，我们要让对手同样也考虑到，追求利益的过程中他不可能占尽便宜，所以人生就是一种选择，不是非常满意，但是是可以接受的现实。这个就像我们讨老婆，你的老婆不可能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也不可能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因为那是找不到的，但是你可以找到跟你般配的，可以接受的范围的。那个老婆就是可以陪伴你终身的。正如婚姻，你不可能遇到全世界最美丽的人，也不可能遇到全世界最有才华的人，但是结婚时如果双方都觉得彼此般配，他们还是会走进婚礼的殿堂。所以纳什均衡用到企业界，就是即使在对抗的条件之下，还是可以通过向对方提出威胁和要求而达到一个双方互相可以接受的平衡，不至于因为各自追求自我利益而无法达到妥协，甚至两败俱伤。所以我可以把围棋十诀用在企业管理上，但没办法用这围棋十诀跟我的同事讲。所以我另外一个讲法就是，其实“十诀”就是在解决我们企业界的5W/1H和2Q，5W/1H是Who，Where，What，When，Why和How，2Q就是Quantity和Quality。第一个如果你要用在棋战那块，你就要“Know How”。苏中建设队17连胜，我们要怎么办？我就要讲“How”，我要用什么办法？我要用AI。我把最弱的那一块挡住，后面要输的概率就不会那么大，所以我用“Know How”。为什么我们要这样来做？因为会打击他们的信心，只要前面他们没有领先，他们就开始慌了，会想台北人怎么那么难应付，到现在都没有拉开差距。然后是“Who”，他们谁上谁下，我们都要了然于心。我们每一棒都要知道，谁要对谁，我们都已经先算好了。然后“Know When”，什么时候该下哪一手，什么时候该喊暂停，手顺也很重要啊。没下到的时候你就永远也下不到了。所以5W/1H约等于是解决围棋的问题。“Quality”，不可能要求自己的公司做出全世界最好的品质，因为最好的品质会有我们没有办法支付的价格，所以你要做到的东西是人们能够接受我提供的品质，不要太超过，超过对你来讲都是一种伤害。“Quantity”就是决定我要变成台湾第一、中国第一、亚洲第一、世界第一，那我每一个阶段都会有所不同。其实围棋就是在培养逆境中的战术，我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因为公司面临飞利浦的诉讼，结果要赔很多很多的钱，甚至股票下跌到只有一块半，若不是因为经常下棋，承受过很多压力，我会无法承受。但是因为我一直累积失败的经历，我会痛定思痛，不会去埋怨谁。我会努力地让企业做转型，不要让飞利浦再咬住我的脖颈，他等于是要把我掐死嘛。我成立的一家子公司，最后成为台湾的股王。
何：那家子公司叫什么名字？
张：硕合。从一块半的股价到了五十五块，达到五十五块也是我离开之时。最后谈棋子的效应，我们在公司谈的就是生产效率。我曾经请过一个公司，叫作IMPACT，这家公司跟我讲，他可以帮我免费做咨询顾问，不收一毛钱。但是我要给他两个月的时间，他来我的公司，看管理上有什么可以改善的空间，然后他会提出一个改善计划，如果我觉得不错我再用，如果我觉得他提的是没用的，他就走人。结果他提了以后告诉我说：“你公司的生产效能大概是35%，因为你的员工有山头。”
何：什么山头？
张：就是山头主义。很多人都会彼此约定，工人有自约性，就是每一条生产线生产一万片就好了，超过了就……大家都是领实薪水的，不要那么努力好不好？然后做咨询的说：“张董，你用一点小钱，我们来看看能不能改变。”他讲了一个金额，说两千万台币。我跟他说：“不行，我的董事会限制我在一千万内做决策，所以你要跟我签约，最多就是九百九十九万。”我先砍一半再说。我说：“要记得哦，我效能没有出来，你一毛钱都拿不走。”双方就同意了。我每天第一件事情，就是甩钱，拿出台币一千块。看昨天谁产量第一，让他自己出来拿走这一千块。结果那些山头呢，他们就讲：“你是小老弟，不是跟你讲好了吗，大家都做一万片，你为什么要超过一万片呢？”他们对领奖的说：“你真的要开干，谁怕谁呀，要战明天战，看明天领奖的是谁！”
何：互相有竞争了是吗？
张：隔天就是前面那个说的来拿奖，这样你来我去，后来每天做到两万片，就差不多稳定了。所以无形之中我的产量增加了一倍，那我花的钱是不是很划算？
何：对！
张：你要让公司的利益跟员工的利益是同一个方向。所以我后来又进一步，只要有新的订单，你帮找到一个新的客人，那我直接就给你现金。你如果达成我要求你的业务目标，我就给你奖金。那生产的，只要你有超过我定的生产量，你就有奖金。还有，三个月结算一次，看看公司获利如何，如果公司获利，你有奖金。年终，就是四季结算下来，除了原来发给你的奖金以外，还有获利再给奖金，奖金跟你的薪水是成正比的。年终奖金就是整个公司获利多少，提出20%给员工。我还需要管公司吗？就等他们有问题来请教我就好。大部分的时间我就可以下棋呀，只要他们要我在时我在，这就可以了，所以这个叫作有效能的管理法。那就是依存着人性，每一个人都想要争取更多的钱。但是你要给他工作机会，要让他们知道。你给的目标不能让他一看就觉得永远达不到，就像我围棋队的队员，你不能讲说“你成为城围联冠军我就给你”，那就太难了。所以你要给他一个可以达到的目标，但是要跳一下，而不是用手站着就能摘到的，站着就摘到的没有成就感，一定要让他跳跃式地狠狠地抓下来，就像我们这次这样狠狠地抓下城围联比赛的第三名。我的企业管理大概就是这样。另一个就是，企业管理讲人事，人事就是先人后事，就这么简单。然后要效果和效率，效果就是“Do the right thing”，效率就是“Do the thing right”，就这么简单。所以围棋真的教育我很多，我也非常感谢围棋。当然认识何云波老师是我一辈子的快乐，因为我非常欣赏你的风雅。






06   围棋的快乐




何：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泰国，在蔡绪锋董事长的办公室，蔡总跟我说来了个台湾6段。
张：你就跟我下棋，把我给宰了，但是宰得很过瘾呐，后来就没跟我下了。
何：没机会下了。
张：然后这辈子都没跟我下过了。
何：没事啊，要有机会再跟张总下棋，我一定把债还了！
张：这样下赢了也没意思啊！没有，开玩笑啦！因为我自己也很喜欢诗词这一部分，你也很喜欢，你对我也还蛮不错的，也送我书啊什么的。我就觉得，这个人很有善意，很愿意跟人家交朋友，这个是真的可以做好朋友的。有一次我在杭州棋文化峰会上，我的发言排在后面。但是王汝南说：“我要去灵隐寺找光泉法师，你要跟我去就快一点。”我说：“我快不了 啊，我排的名次在后面呐。”他说：“你去跟何云波讲一下。”那我就去跟你讲，我们调整一下次序。你就说让张总先讲。我讲完马上就坐他的车子去了灵隐寺。我顺便讲一件关于光泉法师的趣事。我去灵隐寺就是想要拿济公活佛磁盘，我叫晓茵去跟他们的那个教练毛昱衡讲一下。晓茵打电话给毛昱衡。毛昱衡讲：“晓茵啊，不可能的，那个济公活佛磁盘是方丈出去访问人家的时候给的礼物，这一辈子还没有人来到灵隐寺跟光泉方丈要东西呀，此例一开啊，没完没了，不可能的啦。”我就跟晓茵讲：“那没关系，我去了再说。”我就带着那一套《历代棋声诗韵选集》去见光泉方丈。光泉方丈说：“哎呀，这个好啊，这个跟围棋相关的，可以留给他们好好地看一看呐！”然后光泉方丈就吩咐下去，把那个济公活佛磁盘拿出来，说送给贵宾。我没有开口要，但其实我很想要。他觉得人家有礼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里面能够送的就是那个济公活佛磁盘，然后我就拿走了。安老师就没有，哈哈哈。
何：你怎么想到要编这个《历代棋声诗韵选集》呢？
张：我编这套书的时候，我身兼两会会长，“中国围棋会”和台湾围棋教育推广协会。那我就思考，在围棋的这一块，我要怎么样才能够留下一个让人家会记下的名字。我想即使我在棋艺上面努力，但像周俊勋这样水平的，我打死也赢不了嘛，我这辈子也赢不了他嘛。算了！那我能做什么呀？
何：做他们做不了的事。
张：对。我要做职业棋手不能做也不愿意做的，诗人也不能做也不会做，也没兴趣做的事，因为他们不懂围棋。那这样的话，我就把诗词跟围棋这一块结合起来，我就可以创造出独一无二的法门。后来因为我累积得太多，我又做了一个地理切割，绍兴的就绍兴的，福州的就福州的，洛阳的就洛阳的，西安的就西安的。我自己认为，你当然是国宝，我也是国宝，而且我是活着的国宝。任何一个地区找我演讲，我就送当地各个朝代的围棋诗 集。我很满足于现在的状况，很多地方的人都认识我。像台湾林文伯、翁明显他们大都不出来嘛，他们跟大陆完全没有交集嘛，所以你们就只会记得我，所以你才会第一个找我访谈。但还是老余头讲得对，“何云波老师看上你了，你真的是一号人物”。
何：还是有一种成就感啊。
张：谢谢啦！我很快乐，我老婆也很快乐。所以我成立大森围棋艺术文化基金会的时候，我家庭所有的孩子都很赞成。他们说：“爸爸你就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我儿子还讲：“那就成立基金会吧，等到未来我接掌家里经济大权的时候我还是会继续支持基金会。”这个部分就变成我生命的延续。
何：大森围棋艺术文化基金会主要做些什么工作？
张：主要就是捐款办比赛，组队参加两岸“佛圣杯”这样的比赛。但是城围联比赛太大了，不敢接。
何：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要成立台湾围棋教育推广协会的？
张：那不是我，是他们成立的，是他们好几个人架着我上阵的。林壮成会长先找到钰德去，然后再找了几个前会长到“中国围棋会”，没有三顾啦，就是两顾而已，请我务必去接。那我就连任了一次，台湾的规定就是只能连任一次，那我后来就交给了伍晋居。
何：你编《历代棋声诗韵选集》的材料主要是通过什么途径搜集的？
张：开始是一本《围棋诗词》，让我产生兴趣，之后我就开始自己搜集。举个例子，从王安石出发搜索他的朋友，搜索王安石出生地，只要是那个地方的人我全都搜，跟围棋相关的我全都搜。然后能买到的书我都买，包括你的书，能买到的我全都收了。然后再去从地方志里面搜。
何：现在好多都是做成电子书，主要还是通过网络去搜。
张：对。现在的话，我举个例子，要做洛阳的，你给我三个小时，我就能做完。
何：怎么个做法？
张：在我自己的资料库里面，就是那七本书里有八个朝代，我只要把“洛阳”输进去，跟洛阳有关的资料全部都会出来，那我把所有的诗都扫一遍就完啦！每一个地区都帮我留下很多的资料。那我也觉得要到任何一个地方还给当地的人。我大部分就是送个三五本呐，因为这个领导要，那个领导没有也是很麻烦，所以我都会问，你需要几本，你需要三本我就做三本嘛。我就是用我们论文格式的那一种方法弄三本给他，就是马上装的那一种。
何：去各个地方做讲座都是讲些什么题目？或者什么专题？
张：我什么都讲，主要是经济方面的。我电脑里都有。你看，这是岭东科技大学的课程：我的上市经验分享、企业的社会责任、危机管理、策略规划与管理，还有产业管理、创意与文创的结合、21世纪如何提升国际语言竞争力，等等。
何：这些都是一个一个的讲座题目是吧？
张：对！现在在一些学校都是叫作讲座课程，你看还有这个，领导管理、创新创业利用三观、开拓开创美丽前程、新时代管理与沟通、知识管理等等。
何：哇！我们张总简直是个全才嘛！
张：没办法啊。我的讲座本来是一个学分，我从企业退休以后，他给我搞三个学分。两个学期一共六个学分，一个学分是八堂课，我就只有这样子搞啊。
何：主要是在哪些大学？
张：台湾科技大学、岭东科技大学，有时候在台北大同大学，等等。还有不定期的演讲。我最近还讲金融，我是股神呢。
何：股神？那你做股票有什么成功的经验？
张：最重要的就是要会看。要看大数据。我们有一个《苹果日报》，我 可以去看240天它是怎么样，120天它是怎么样。所以120天它卖这么多张，股票集中那么多，这表示散户一直在卖，大户一直在买，那这个人一定有特别的目的，那是谁在买？它连地点都会告诉你。举个例子，120天他买了几十万张不出，这就表示他还在收，他进我进，他卖我卖，我跟着大户走，这个是最笨的跟车哲学。我一定要看到人家上车，我才愿意跟车，没有大户上车啊，我就不跟。没有人你还去玩干吗？所以基本上我玩的，不敢保证你赚到很多钱，因为我只知道他要上车，但是不知道他要拉到哪里呀，他下车我就下车了，我只是坐一段而已啊，但是都会赚到钱，我一定会保你的命，他下车的时候我一定让你下车。这个叫大数据。AI都赢人类了，大数据当然都赢人类啊。
何：那以后赚了钱，可以多做点围棋文化的事啊。
张：大陆这边大款多得很，不要想小台湾的事啦！
何：但是大款多得很，肯扎实地做点围棋文化的事的并不多。大家都是在做一些面子工程。
张：你看嘛，今天上午我讲得都还不错吧。讲真的，其实我每一次讲东西都很认真，我是非常诚恳地想把自己的东西交代清楚。
何：那你觉得这辈子围棋到底给你带来了什么东西？
张：兴趣是不用讲嘛。我顺便再讲一下，我今年去南珠博物馆，他们讲那些贝壳可以做棋子。日本就有一个叫黑木的开了一家黑木碁石店，你知道他一年送我几副棋？一年送我三副，都是蛤碁石。
何：为什么送你三副？
张：你知道有多离谱！有人带他去台湾棋院，然后跟他讲：“我想赞助你的比赛，每年送三副棋子给你，但是你的那个章程里面要写是我捐赠的，你们用的那些图片，我也可以用作我宣传的材料。”台湾棋院的人说：“你这是来想利用我们的比赛做宣传嘛，你不捐点钱，拿三副棋子就想要把我们 的东西弄走，我们不干，商业行为又不给钱。”结果那个中间介绍人就介绍到我这边，问我：“张董你干不干？”我想，让他的资源丢给我这一块，对我来讲都是帮助。他宣传他的，只是把我的比赛弄得越来越国际化啊，我有什么好损失的？所以我跟他讲的就是，我们往后比赛用蛤碁石，然后他拍照，我们拍完了以后他都可以用。他说好那我们就定了，每年三副。所以我们每年白赚三副。人要看得开一点，远见一点，不要太斟酌于金钱。我布局战略成功了。所以以后你看，日本人只知道有我办的比赛，没有看到台湾棋院的比赛。太快乐了！你知道黑木碁石那个黑木先生啊，我每一次去到他那里，他一定把我的书摆在外面，意思就是你看我都有把你摆在这里。我不知道我走后他有没有撤走。但就是觉得很亲切，我每一次去，他就会请我吃饭。交友无国界啦，而且一定要双赢嘛，不用多赢。我就把其中的两副棋子拿给冠军跟亚军，所以我的选手就很高兴啊。
何：每个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像你前面说的，我们的棋再怎么下，也下不过那些业余高手，更不要说那些职业棋手了。做点围棋文化方面的事情，有一种自我价值感、成就感，不在于赚钱多少。
张：你现在是大陆围棋文学第一人，真的，你的著作太多太多了，不过也是蛮辛苦的。
何：兴趣嘛！
张：名字是可以留存一辈子的。你哪天如果来台湾，有一个地方你一定要去——佛光山。你要把你的东西放在它的地宫，它一百年后开箱就是历史文物了。上次“炎黄杯”你有去吗？佛光山你有去吗？
何：没有。只有一次去过佛光大学。
张：好，那我跟你讲，我多厉害。我一个学生徐伟庭，现在也是博士了，那时候在佛光大学教书，现在在东华。我跟他讲：“伟庭啊，我要去佛光山了，你能不能跟他们住持、方丈啊那些讲一下，把我那个《历代棋声 诗韵选集》摆入地宫啊。地宫的书都是一百年之后再开封的。”他说不可能啊，他达不到那个位阶，没有办法直接跟方丈对谈。后来“炎黄杯”的时候我就带了两套书去送给现在的住持，住持马上就叫管地宫的那个人过来，把这两套书放到地宫里面去。我就是不讲，人家都知道我想要什么，这个厉害，他们好像会读我的心一样。这就是你送人家东西，人家也很珍惜啊。那最珍惜的方法就是送入地宫，没有比这更珍惜的。所以你如果把你的书弄好送过去，佛光山一定高兴得要死。那你自己也想，我安享晚年之后，百年后人家在开箱的时候，看到了何云波，哎呀，佩服得不得了啊，五体投地啊。
何：其实就是每个人的自我价值感不一样，就像我们就是写书，其实书是最不赚钱的，但是……
张：但是名气超响。
何：做了有一种自我成就感就行了，我又不跟人家比谁更有钱。
张：你也花不了那么多。因为你太忙了都没机会花钱了。
何：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按自己的生活方式去做就好了。
张：像你这样的很幸福了，我现在也很幸福啦。我也不跟那些超大的老板去比啦，我就安分地享受我现在这样，就算不赚钱还是怎么样的都够，无求。
何：所以有点机会做点围棋文化的事情。
张：我这次最快乐的就是我把台北华保盛队带到了这个境界。我这次比赛还拿到了获奖证书，我要给他们看看，上次都没拿到。
何：所以快乐其实非常简单。
张：是啊，我们都很快乐。还是要感谢围棋给我们带来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