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帮棋友会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热搜: 围棋
查看: 5328|回复: 0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木谷道场的人们——江崎诚致

[复制链接]

1405

主题

1573

帖子

5730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5730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9-2-17 17:54:1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虽然大家都在使用相同的“道场”二字,但实际上,中日韩三国的道场源流既不相同,特性也自然各有差异。中国的道场脱胎于中国特有的体校和运动队体制,日本的道场是传统内弟子制度的大而化之,而韩国的道场则是以经营色彩浓厚的围棋教室为源头。不过无论如何,说到道场,中韩两国仍然不能不承认日本是真正的先行者,而木谷道场更是高山仰止,任谁也绕不过去的。既然以道场为名,无道不成道场,那么木谷道场所奉行的又是怎样一种道呢?日本作家江崎诚致先生在上世纪60年代末曾经撰写了题为《木谷道场的人们》的专文,这一次我们选译了原文的第一节,相信可以让读者对木谷道场的情形有一个大致的了解。韩国的道场虽然起步并不比中国早多少,但是在经营运作方面无疑较中国先进许多,整个行业和市场的成熟度也明显处于领先的位置。应天地约请,韩国著名围棋撰稿人梁炯模专门撰写了《心脏与纽带》一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希望中国道场行业和关心道场行业的人们能够从中得到一些启示。
  从木谷道场的成就看来。教育的基础其实并不在于制度,而是在于管理者的思想和性格。
  木谷一门在当今棋界的份量,显然已经没有必要专门说明了。日前,木谷门下总段位突破两百段时还专门开了一个纪念大会,这一点也不必我替他们来宣传。
  众所周知,构成这一巨大军团的棋士们表现极为活跃,特别是最近几年,以大竹英雄为先锋,一辈年轻棋士们以华丽的姿态登上了棋界的舞台,即便在不了解围棋的人们那里也成为了谈资。只是,这些英才是如何叩开木谷的大门?又是经过怎样的过程取得了今天的两百段的?木谷道场教育方法的真髓究竟何在?多少有些意外的是,这一切问题的答案并不需要挖地三尺来寻找。接下来,我就要说一说自己亲眼在木谷道场见到的诸多现象,让大家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探寻答案。
  说起木谷道场,我首先必须要强调的是,作为一个培育出两百段职业棋士的教育机构,木谷道场其实是具有相当社会意义的。原本说来,学校是最适合称为学问殿堂的地方,可是今天的学校恰恰存在着重大缺失,而所缺失的东西又恰恰可以在木谷道场中找到。虽然木谷道场的教学科目比较特殊,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它其实已经超越了棋界的边界,成为了英才教育体系有效性的绝佳证明。
  木谷道场这样一个名字,其大时代色彩其实也颇为浓厚。战败之后,合理主义思想流入,经济获得显著发展,生活水准明显提升,表面上看来,日本社会似乎已经现代化,木谷道场这四个字和现代社会多少有些不够和谐。可是,担负棋界未来重任的青年才俊却不断从这一看似落伍的道场涌现出来,这是我们不能无视的事实,更有值得我们反思的必要。
  从木谷道场的成就看来,教育的基础其实并不在于制度,而是在于管理者的思想和性格。这一点是当今的日本人有必要重新认识的。当然,我并不是要否定西欧科学的合理性,只是,人的进步决定于制度的合理化这样的思考方法,的确是有推敲的必要。当今时代学生运动风起云涌,这尽管可以归结到对战争的担忧,归结到对社会生活不合理部分的愤怒,但是归根结蒂,这难道不正说明战后教育非此即彼的机械性的方法是存在重大缺陷的吗?
  这种偏差不仅仅体现在对学生的教育上。在更为广泛的社会领域中,企业对职员进行高压特训,精神主义流行语泛滥一时,从根本上说来,也都可以归结到那种少数人操纵的非此即彼式的体系。人的情操的培养,归属感的确定,真正意义上的切磋琢磨,还有责任感,所有这一切都是无由产生的,产生出来的只有无人格的利己思想,对欲望的无尽追逐。
  木谷夫人若无其事的一句话,却让我立刻看到了木谷道场两百段诞生的土壤,因为从这句话当中,我感受到了她疼爱孩子的心。感受到了这份心的自然流露。
  相比之下,木谷道场却是走在与这些丑恶世相无缘的另外一条道路上。木谷道场的创办者是求道棋士木谷实,无论战前和战后的社会是如何激烈变革,道场的运营方式都没有发生过什么改变。制度的变革的确会对人的思想造成冲击,但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却是另外一回事,从这个意义上说来,木谷道场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证明了很多东西。
  其实,青少年教育是人类社会最基本的问题之一,教育方法和体系绝对不是社会结构发生任何变化都要随之改变的。这原本是甚至不需要证明的道理。可是,当今局面恰恰是浮云蔽日,人们的思想完全被短期现象所左右,却忽略了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我们回顾一下历史,就会发现,无论在怎样的制度之下,非常优秀的人才都是存在的。特别是那些文化界的大师,尽管不能说没有以一己之力卓然成家的英才,但是多数情况下,他们的成长都得益于青少年时代的良师益友。在过去封闭的社会当中,制度的壁垒阻碍重重,得到良师益友的机会是极为有限的,因此很多原本可以发挥出来的英才最终却被埋没了。只是,人的才能遇到合适的机遇而怒放的过程无论在怎样的年代都是一样的。
  我之所以要写下以上这些多少有些沉重的文字,是因为要描绘木谷道场,说明其存在的意义,是必须将其放在社会和历史的大背景当中的。在当今棋界,除了木谷门下群英之外,堪称棋界支柱的林海峰自不必说,还有小环境中育成的棋士、独自成长起来的棋士,以及在不利条件中坚持努力的关西棋院培养出来的棋士。虽然我要谈论的是木谷一门,但是对这些棋士和他们的培养者们,我所抱持的诚心和敬意都是一样的。
  首先,我想从一段小插曲说起。
  那是几年前的一天,我结束了某个会议,被邀请到木谷家去做客。我正在接待室里同木谷夫妇聊天时,一张少年的面孔在门口闪了一下。夫人马上说道:“小××,赶快和客人打招呼。”于是少年就向我行礼致意。这少年是哪一位我现在已经记不确切了,印象中应该是刚刚成为内弟子不久的小林兄弟当中的某一个。自始至终,夫人的话和少年的行动完全没有一丝做作的味道。木谷夫人和内弟子们之间的亲密关系,那种自然的心灵交流,恰恰就是木谷道场两百段伟业的重要基础。在那一刻,我突然开始领悟到了这一点。
  我之所以到今天还记得这一幕,是因为我在其他地方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某一天,因为要咨询一些事情,我去拜访一位律师朋友。我和主人夫妇在客厅欢谈时,主人的儿子突然闯进了房间,他年龄和小林少年差不多大小,是个小学生,当时应该是刚从补习班之类的地方回来。孩子一见了我就问他母亲:
  “这人谁啊?”
  据我想来,孩子之所以会对我产生兴趣,是因为我和他父亲谈话时的态度非常随意。大多数时候,因为业务关系来拜访的人都是很恭敬地称他父亲为先生的。“是爸爸的朋友呀。”
  听了母亲的回答,小孩子恍然大悟,拿了点心就出去了。
  当然,对于这孩子我并没有什么恶感。他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聪明的地方,但是还算得上可爱。只是,看着母亲对对孩子的笑脸,我总归是感到了一点虽然微小、但绝非不存在的不满,多少觉得这位母亲的意识存在一些问题。我并不是说她对于孩子的教育是很差劲的,毕竟母亲总是比任何其他人都更疼爱自己孩子的。可是,她的确有值得指摘的地方,我无法不从为,孩子之所以会在客人面前说出“这人谁啊”这样的话,是因为家庭没有提供文明土壤的缘故。
  所谓文明的土壤,绝对不仅仅是向孩子教授学问和艺术的环境。所谓文明的生活,也不是拥有彩电、微波炉和汽车就可以。文明是否存在,是要看人是否用了心的。无论表面的形式是怎样,作为文明的内核,永远都是谦虚、有勇气和温厚的心。有了这样的心作为基础,才能孕育真正的文明。
  木谷大人若无其事的一句话,却让我立刻看到了木谷道场两百段诞生的土壤,因为从这句话当中,我感受到了她疼爱孩子的心,感受到了这份心的自然流露。这种亲身经历无疑是最有说服力的。所谓内弟子给人的联想,往坏处说就是学徒制度,往好处说也不过是私塾。可是木谷道场不同,由于夫人的存在,就绝对不是前述的任何一种。如果一定要界定一下,只能说是一个孩子众多的大家族。
  在这肥沃的土壤之上,孩子们绝非被动学习各种成为职业棋士必须掌握的技术,相反,他们其实是被调动起来,通过自己的意志和努力来前进。同时,道场的主轴木谷实就像是珠穆朗玛峰,始终耸立在这些未来的登山家面前。这就是木谷道场的基本结构。
  道场何以是现在的结构?恐怕只能说是自然形成的。可是,这里所说的“自然”绝非那种漠然的无所作为。木谷实培养内弟子已经三十多年了,可说是和他自己漫长的职业棋士修业生涯相伴随,所谓“自然”正是这种日积月累的产物。
  我之所以会以关于小林少年的小插曲开始作为文章的开端,是因为在同一天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可以充分地阐释木谷道场的这种“自然”结构。
  已经到了晚间,难得有一位弟子来邀我对局,我当然乐得接受院生的指导了。这盘棋我受先,好不容易坚持到了中盘阶段。这时黑下面拆二的两子已经感受到了中腹白棋厚势的巨大压力,可是如果我加补一手,恐怕就是乐败之局了,而且我觉得黑还有相当的做活空间,于是我在右边兑现了残存的手段,一举吃下对方近二十个子。
  至此,目数上黑已经明显领先,白必须全歼下方黑拆二才可以。作为爱好者的我,其实也非常乐意看看高手的攻杀发挥。结果这位院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发挥出了明显超过我不止一个层次的力量,将下方黑棋一锅端了。
  我之所以要写这盘对局,并不是因为我对它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终究只是一盘棋而已。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我想没有兴趣都不可能了。复盘时,站在旁边的礼子姑娘过来摆了几步,说道:“如果这样下的话,难道不是怎么也死不了吗?”显然她觉得我脱先的下法并没有什么错误。不知道什么时候,石田芳夫、佐藤昌晴、武宫正树等都纷纷露面,开始不断说这说那,很快,他们的周围又聚集了六七个院生,渐渐气氛越来越热烈。
  胜负游戏只是围棋的外在,它的本质其实是文化,是道。
  名人战和本因坊战对局结束之后,对局者往往都要研讨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我这样的大阵仗都见过,对于眼前的情景原本不该觉得有什么可惊讶。关键在于这是我所下的棋,我终于还是呆住了,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和感情的波动。
  实话说,我觉得自己下得很糟糕,因此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很快就发现,他们的兴趣是在于黑拆二脱先之后是否能够做活,对于他们而言这似乎是一个绝好的教材。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看他们复盘了。可是在他们面前,像我这样的水平根本就没有发言的余地。先是佐藤试着做活,马上就被石田杀掉了,然后又由石田做活,又被佐藤杀掉。研讨就这样一直持续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最后的结论。
  变化图层出不穷,多得吓人,对此我倒并不感到吃惊。我吃惊的是,这不过是一盘没有什么名目的棋,他们却拆了又拆,摆了又摆。一个变化摆在盘上,不知谁很快就说了一句“这个不行!”于是又重新来过。我呆看着棋盘,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我根本就不明白。我只是觉得,即便比我高不了太多的院生们似乎都明白了。我不时来回扫视一下这些孩子的面孔,心里懊丧地想:“只有我一个外行。”
  黑棋先后画出了好几个活棋的路线图,但是都被强大的反击驳倒了。讨论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和院生的棋结束时大致是九点。时间一点点过去,十点、十点半、十一点,过了十一点半还没有结束的样子。总之,看上去,如果不找出正确的结论,他们是怎样也不肯罢休的。我是习惯于在夜间写作的,再晚我也不会在乎。好了,我索性就奉陪到底吧。
  结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零点之后了。“黑活”,石田下了最后的结论。于是,齐齐的一声“晚安”之后,人群很快就全部消失到二楼的寝室中去了。其中的某个人一边上楼,一边还敲着和我下棋的孩子的脑袋,高声说“你输了”。弟子们飞一般散去了,只剩下这句话还在耳边回荡。
  我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职业棋士的修业。这情景即便今天我也不能忘记。如果每天都如法炮制,想不强大都不可能。我记得当时石田是四段,佐藤是三段,而旁边一群院生中,晃着脑袋站在最边上的就是赵治勋。这一幕好像就在昨天,但是赵治勋现在都已经升到了三段,只是,想到他是来自那样的环境,也就不会对他的进展感到吃惊了。
  如果拿我脱先之后的黑棋死活作教材,可以说大学冠军级的选手都没有必要学习。即便拿来给他看,恐怕他也找不到正确的答案,只能选择放弃。当然,他也可以找职业教练来帮忙,但是这答案是教练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当场亲手拆解出来的,差别无疑是极为巨大的。
  木谷道场的才俊们不断崭露头角,进入九段阵容,正在棋界中枢持续建设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地盘。这一切无疑都是道场的肥沃土壤和激励他们“自然”钻研的结构的恩赐。还有作为道场基础的木谷夫妇,还有众多帮助培养过他们的先辈棋手,无疑都是不应该忘记的。
  木谷门下的第一个弟子是现在九州的地方棋士武久势士,于昭和八年(1933年)入门。通算起来,木谷培养门下弟子已经有三十七年的历史了,这期间经历了朝不保夕的战争阶段,也经历了战败后物质极端匮乏的时期。有些人因为社会的变革中断了棋士生涯,也有些人因为时代的动荡而失去了升段机会,可是尽管如此,将所有人都包括在内,木谷一门在今天仍然达到了两百段的高度。
  我在之前曾经出版过《昭和的棋》,试着为昭和棋界的一代才俊们画一幅群像。那部书所涉及的都是棋界金字塔最顶层的人物,因此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不尽全面的指摘。这一次,通过《木谷道场的人们》,我将试图覆盖棋界被我遗漏的另外一半。
  人和人是不同的。无论是基于怎样的考虑,我们都应该明白,无论是始终低段的棋士,还是霸权在握的棋士,作为棋士的身份都是一样的。光荣之道并不能够代表人间大道。没有得到命运惠顾的棋士,被遗忘的棋士,或者是才薄的棋士,他们也都是真正的棋士。不错,围棋诚然是一个胜负的游戏,但是我的话和这一点其实并不矛盾。因为胜负游戏只是围棋的外在,它的本质其实是文化,是道。
    (张 江 杜 宇 译)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徽帮棋友会 ( 苏ICP备2022041640号-1

GMT+8, 2024-4-23 17:02 , Processed in 0.220072 second(s), 19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3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