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壮山河的塘马血战

老八路

1941年11月28日，在溧阳后周塘马村周围发生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这就是新四军军史上著名的“塘马战斗”。新四军十六旅旅长罗忠毅、政委廖海涛，在数倍日军对我军实行三面包围的危急关头，为了掩护苏南党政军机关1300多人安全转移，壮烈牺牲。

一

当时，日军对我军采取分进合围的战术，妄图发起突然袭击，一举消灭我十六旅和苏南党政机关。廖海涛在刘家祠堂对着在场的十几个同志反复交代：无论敌人来势如何，我们一定要沉着顽强，坚决顶住敌人的进攻，保证苏皖区党委、旅部、后方工作人员和人民群众的安全转移。说完，他看着罗忠毅说，现在请旅长下达命令！此时罗忠毅的嗓子虽然有些沙哑，但嗓音还像平时一样响亮有力：“现在我宣布：黄兰弟立即返回二营指挥，收拢部队，往塘马方面靠拢。另外抽一百人左右的队伍归廖坤金指挥，掩护机关人员转移。特务连率二排、三排战士后撤至王家庄（在塘马村东三里处）一线，二排布置在新店、小坝一线。后周桥已由雷应清率三排同志在阻击敌人，不让鬼子向塘马靠拢。”说完他看了大家一眼，问道，这个作战方案大家有没有意见？众人齐声回答，没有！罗忠毅把手一挥，好，大家分头行动吧！

为了能让转移的1300多名党政军机关人员走得更远一些，不让敌人追上，罗廖带领战士们冒着敌人的炮火，坚持在塘马村上指挥战斗，死死地拖住敌人。廖坤金带着队伍刚走，二营营长黄兰弟抽调的又一支队伍由五连指导员陈浩带队赶到了塘马村上。原本正在阵地上与敌激战的陈浩接到营部通讯员的传令，命他带一部分勤杂人员火速赶到塘马，任务是掩护旅部机关撤退。于是，陈浩就带着身边的小鬼班和连部、炊事班赶到塘马来了。此时，枪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激烈，敌人在缩小包围圈。陈浩看到罗忠毅身边只有三个警卫员，就问罗忠毅要不要留下半个班战士来保护他。罗忠毅微笑着摇摇头，只是催促陈浩他们快走。又经一个小时的抗击，上午9时，罗、廖传令旅部特务连和四十八团二营所有剩余人员，集中收拢到塘马东南三华里的王家庄，形成拳头，继续抗击、拖住敌人。上午10时，王直率领的一千多名苏南党政军机关人员终于跳出敌人的包围圈，来到了长荡湖畔溧阳金坛交界的指前标（指前标原属溧阳，1950年后属金坛）、清水渎一带。

不料国民党军队背信弃义，让出甓桥和绸缪的防区，这样日军骑兵飞奔过去，截断了我军掩护部队从东南方向突围的退路，与东北、西南、西北的日军一道，四面合围，向着王家庄发起了猛烈进攻。正在王家庄村东南的罗忠毅拾起身边已牺牲的机枪手手中的那挺机枪，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他大喊一声：打！密集的枪弹、手榴弹一齐飞向敌群，一阵猛打，把敌人的进攻击退了。然而日军的疯狂攻击像狂风暴雨般地再次卷来，在轻重机枪、步枪的密集射击下，我十六旅二营四连连长雷来速、五连连长陈必利先后牺牲，班排长也多数阵亡。战士们也一个个中弹，有的倒在血泊中，有的中弹后仍在顽强阻击敌人。在这危急关头，罗忠毅振臂高呼道：“共产党员站出来，真正革命的同志站出来，同志们，同敌人拼啊！”随着罗忠毅的这声呼喊，阵地上一下子冲出几十个战士，其中还有不少已经受了伤。阵地上顿时杀声震天，血花飞溅！东南这边的敌人刚被打退下去，东北方向敌人又上来了，情况更加危急。就在这时，敌寇射出的罪恶子弹击中了罗忠毅的头部，他身子摇晃了一下，振臂高呼：同志们，冲出去就是胜利！嘱咐完警卫员不要管他，赶快拿着他身上的皮包冲出去，旋即倒下，壮烈殉国。

罗忠毅的牺牲，激起了阵地上战士们的满腔仇恨。战士们胸中怒火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一颗颗复仇的子弹射向敌群，一枚枚复仇的手榴弹掷向敌群。日军被这阵猛烈还击打得惊慌失措，晕头转向，慌忙退下阵去。面对多路进攻之敌，廖海涛铁树临风，镇定自若，决定集中力量先将来势最猛、进攻最快的东南方向这路敌人的威风打下去。他高喊道：“同志们，不要怕，同日本鬼子拼到底！永远不当俘虏兵！”说罢，他端起机枪，对着敌群猛扫过去，战士们也跟着一起猛打，东南这路强敌不得不溃退下去。

二

王家庄南边不远处的后周桥，是通往王家庄、塘马村的必经之路，因而日军集结重兵，轮番进攻，妄图打通后周桥，向我军十六旅东南方向迂回，一方面可以扩大包围，另一方面可以形成四面合击的态势。更加危险的是日军一旦过了桥，刚刚突出重围、才离塘马不远的我苏南党政军机关的1300多人，将会被日军追上。罗忠毅、廖海涛早已料到敌人的意图，战斗一打响就命令二营要坚守后周桥，坚决不让日军过此桥，并特命特务连赶来增援。上午8时，奉命前来增援的特务连指导员雷应清率领的特务连战士一到后周桥，正在后周桥北侧英勇阻击日军进攻的二营营长黄兰弟，立即将特务连三排布置在桥东岸两侧的最前沿阵地上，替换伤亡严重的二营将士。特务连三排排长林杰是位老红军，作战勇敢，经验丰富，他把阵地安排得井井有条，还对战士们作了战斗动员。

又一轮战斗很快就打响了。凶狠的敌人仗着人多势众，武器精良，继续采取强攻战法，霎那间，炮火连天，枪林弹雨，日军端着枪嚎叫着冲上桥来，大有一口气吃掉我军的架势。然而我新四军将士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坚守阵地，顽强阻击，并没有被敌人的气势所吓倒。日军一上桥，我军就用密集的火力射杀，逼得日军要么丢下尸体，要么退下阵去。但后周桥西岸的日军也用机枪持续猛烈地扫射我军，致使特务连三排战士也一个个地倒了下去，连指导员雷应清的右手腕上也挨了一枪，但他来不及包扎，就立即用双手托着驳壳枪不停地射击敌人。

双方的战斗越来越激烈，特务连的伤亡也越来越大。就在这时，阵地上传来了罗司令牺牲的噩耗，阵地上的将士都震惊了。大家义愤填膺，怒不可遏，誓死与阵地共存亡。中午时分，久攻不下的日军恼羞成怒，加快了进攻节奏，一群接一群的日本兵在密集的炮火掩护下，向着后周桥蜂拥上来。但我特务连所有指战员面对强大而凶悍的敌人，毫不示弱，依托河堤顽强抗击，冲击与反冲击交替进行，战斗进入白热化。坚守后周桥战斗持续了6个小时，特务连在此又牺牲了几十个年轻的生命，终因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坚守不住，被迫退向了王家庄。

三

后周桥失守后，特务连指导员雷应清率领余部退到了王家庄村前的一片坟山上，利用坟包继续抗击敌人。而廖海涛、黄兰弟也正率领二营余部在这里阻击敌人。二营和特务连兵力加在一起仅一百多人，其中有十几人还已负伤。而日军仍在不断增兵，后周桥上一批批日军蜂拥过来，形势十分危急。战斗到了最后关头，新四军每个将士都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与敌人决一死战，拼个你死我活，除此之外，别无出路。将士们把不能落到敌人手里的装备和文件全部烧毁，许多同志把手榴弹牢牢地绑在身上，随时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敌人步兵攻不下我军阵地，立即调来了骑兵，企图用骑兵来冲乱我军的阵势，冲垮我军的战斗意志。日军骑兵十分嚣张，横冲直撞，四处可听到战马的嘶叫声。但我二营和特务连将士早已视死如归，利用王家庄村上的土墙、土包、房角等地形地物作掩护，用步枪射击敌骑兵，用刺刀刺马肚子，用手榴弹炸翻战马，被打中的敌人怪叫着落下马来，战士们赶上去就是一刀，结果敌人的性命。在同骑兵的作战中，许多将士都拼死在敌人的马刀下，但是没有一个放下武器，没有一个停止战斗，子弹打光了用刺刀，刺刀拼折了就肉搏，直至弹尽人亡。

下午，敌人又从四面向王家庄进攻了，山炮、掷弹筒的炮弹在我军阵地上呼啸、爆炸、燃烧，机关枪、步枪的子弹密如飞蝗，呼呼地飞到我军阵地，我军将士一个个倒下、壮烈牺牲，王家庄再也守不住了，廖海涛下令突围。他左肩背着牺牲同志的两支步枪，右肩扛着一挺机枪，右手还握着一支手枪，率领着残部奋勇突围。警卫员看到他行动艰难，焦急地说，廖司令，赶快把枪丢掉吧！廖海涛瞪着眼睛怒斥道：“这都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忍心丢掉吗？我又没有伤，快跟着我向前冲，冲出去就是胜利！”就在廖海涛率领残部向前猛打猛冲、跑到王家庄东边一里路的茅棚村边的时候，从前面飞射来的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腹部，穿过了股骨，鲜血顿时染红了军装。警卫员当即扶他到茅棚村边一户人家的草堆边躺下。廖海涛叫警卫员把二营营长黄兰弟找来。见黄兰弟来，廖海涛交代说：“部队，由你统一指挥。不要忘记，党交给的任务。一定要保证领导机关安全转移……突围后，到溧水找四十六团……”看着含泪的黄兰弟等人，他强忍着痛，微睁双眼，吃力地说：“战场上宁可流血，不要流泪，特务连是好样的，二营是好样的……你们不要管我，突围去吧！”

王家庄战斗共持续了6个多小时，我新四军将士反复冲杀数十次，除特务连指导员雷应清等二十几人冲出重围外，其他两百余名将士全部壮烈牺牲。（来源|《读者报》 作者|路发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