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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战三千里到蚌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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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0 09:57:0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口述  孙昭云(女)
(一)
  我是山东人,1933年出生于烟台市牟平县王各庄小寨村一个农民家庭。由于我父母都是地下党,受父母影响,我很小的时候就受到革命理论的熏陶。
  我七八岁的时候就参加了儿童团了,是王德辉老师负责召集我们,有15个孩子,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站岗、放哨、送信,我就好几次帮着送过情报。所谓的“情报”其实就是几粒黄豆,你比方说三粒黄豆代表什么意思,五粒黄豆代表什么意思,送过黄豆后如果他们开会的话,我还要给他们放风。我也送过书信,书信是送到外村去的。十来岁的时候,我就能独自一人驾着骡车去帮着接伤员,我还记得有个叫孙照山的伤员,受伤特别严重,他就是在我们村养伤的。那时候,鬼子时不时会来村里搜查,我们就和站岗放哨的民兵一起观察敌情,鬼子来了我们就吹号角,通知伤员和村民躲到山洞里去。小时候我就胆大,大人们都说我像个男孩子一样,要上哪从来不打怵,说走就走。
  当时,我村的地势相对比较隐蔽,还有个可以藏身的山洞,所以部队的兵工厂就设在我们村里,有些伤病员也转移到我们村进行休养。由于兵工厂和伤病员都在我们村,所以区里就在我们村设置了交通站,由一个名叫李秀英的女同志负责。由于我家中没有男孩,所以我从小被父母当男孩养着,家里有什么事情父母就让我帮着去做,所以在我还是六七岁孩童的时候我就会帮父母送情报了。这么说来,我在孩童的时候就参加到抗日战争中去了。
  1948年9月,为了筹备淮海战役,解放军到我的家乡来招募新兵。我母亲接到上级的命令:华东野战军到我们县里来招兵,招兵的工作人员也来到我们村,到我村来主要是招收医务兵。在这次招兵中,我记得有个女同志叫苗秀兰,还有个男同志。招兵工作人员到我们村以后,就将招兵的事宜通知给我母亲,我母亲是党员,于是我母亲第一个就给我报了名,为什么要先给我报名呢?在当时的情况下,老百姓都知道,参军到前线去打仗无异于送死,是有去无回啊!由于报名参军的时候很年纪尚小,我根本不知道参军之后具体干什么,就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经过动员,我村报名参军的也不少,最后经过筛选,总共留下6名。
  因为我母亲是招募新兵的组织人员,所以当区里把我们这六个人送到驻扎在县城的华东野战军之后,就有我来照顾他们。负责接待我们的也就是之前到我们村负责招兵的苗秀兰,她也我是老乡。这次华东野战军在我县一共招收了66名战士,我村有6个,我们属于卫生员。简单的准备之后,我们所有人就跟随部队出发了。
  由农村娃一下子转变为部队战士,而且没有给你任何适应部队的时间就开始了急行军,我们这些孩子开始有点适应不了,但不适应也要适应呀,因为我们要去追赶大部队,要在规定时间到达指定地点与大部队会合。于是,我们接到命令立即步行八百里到达青州。
  我们一到部队,上级就发给我们每人一卷绷带,让我们边行军边学习医护知识,告诉我们到了战场上是没有学习的时间的。我们每天行军七八十里,加上没有鞋子穿,我们的脚上都起了水泡、血泡。我们每天晚上必做的一件事,就是用针将脚底上的水泡、血泡戳破,将血水放出来,这样我们第二天继续行军的时候就可以减少疼痛。
  在追赶大部队的过程中,我们是急行军,由于着急赶路,再加上自己携带的粮食很少,常常是忘记了吃饭。但有时候,当地群众听到我们是解放军时,就把他们家的食物拿给我们吃,若是没有经过村庄,我们空着肚子赶路,行军途中不吃饭是常有的事情。
  行军途中,发生了一件事,至今印象比较深刻:有一次,我们到达了一个叫果城的小村庄,晚上我们这批小战士住宿的时候被特务发现,可能是为探查我们的虚实,特务向我们住的地方扔石头,我的胆子在这群新兵中属于比较大的,于是我就跑出房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看到有个人戴着礼帽,穿着大长袍子。我大声叱问:“你是干什么的!”特务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我,也许是觉得我是个孩子,没有对我有进一步的动作。这时,苗秀兰在房间里大喊:“赶紧回来!”苗秀兰将我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后来她对我说:“那个人是个特务,你的胆子也是真的大!他若是有枪的话,你就危险了!”
(二)
  我们最初的目的地是潍坊,等我们赶到潍坊的时候,潍坊已经解放了。于是,我们被告知去济南,并且有了新的行军口号——“打到济南府,活捉王耀武!”我们这帮孩子于是继续行军,还没有到达济南,我们又接到通知:经过八天八夜的激烈战斗,济南的国民党军战败逃跑了,济南也解放了。我们到达济南后就找到了大部队,不再徒步行军了,我们坐上了火车继续南下,当时的火车是拉货的那种闷罐车。火车上,我们每人发了一小袋小米,还有少量的国民党军逃跑后丢弃的饼干罐头等东西,这些东西我们在车上都舍不得吃,这是要等到上战场之后与敌人打仗的时候吃的。
  坐火车行军,我们这些小孩都很高兴,因为不用走路脚就不会被磨出血泡了,但也有让我们尴尬的事情,尤其是女孩子。我们坐的是闷罐车,车上是没有卫生间的,所以我们要想去卫生间方便就很难,火车也不可能为这事停下来。于是,我们就让两个男同志抓住想要“方便”人的胳膊,这个人将屁股挪出车外进行“方便”,那个时候我们狼狈得很啊!这个事情现在听起来像是个故事,但当时的那种环境下你没有别的办法,好多人因为尴尬,虽然采取了这种办法还是没有解决问题。等到车停下来时候,他们因为憋得时间太长却不想去卫生间了,这对身体的伤害也是很大的。
  我们在南下过程中,经常有国民党的飞机向我们进行轰炸,为不引起敌人注意,我们的火车开得很慢。火车行进到济南南面一个叫古雨的车站时,我们突然被通知下车,说是发现了敌人的飞机。我们刚刚下车,飞机就扔下了炸弹,把火车头都给炸了。我们每个人都心有余悸,要是稍晚一会,我们这批人就都要牺牲了,这还没到战场就牺牲了的话,那该多窝囊啊。现在,我每次回山东老家坐火车经过这里的时候,我都会多看两眼,这曾经是救了我们命的车站啊。
  火车被国民党军炸毁之后,我们又恢复了徒步行军,由于有飞机不时对我们进行轰炸,所以我们主要靠晚上行军。我记得特别清楚,有一天下毛毛细雨,空中有三架飞机不时在我们头顶飞过,为避免被敌人发现,我们在草地里整整趴了一天。就这样,经过缓慢行军,我们终于到达了兖州,在兖州火车站,我们这些孩子及所在部队被安排坐上了火车,我们又可以不用徒步行军了!当时我们有好多孩子,由于年龄小加上参军即急行军,所以很多开始不适应,行军过程中困得不行,经常是好多孩子摔倒就不起来了,直接在地上睡着了,好多孩子看着很可怜。
  途中我们这些新兵孩子也没有闲着,一边走一边学习医务知识,学习如何清理伤口,学习如何止血,学习如何包扎不同部位的伤口,我们都学得很快,我们知道到了战场我们就没有时间学习了,如果我们业务知识不精的话,战场上就会有许多战友因我们而失去生命。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学得很认真,而且短时间内掌握要领,因此我们一到战场就能迅速投入工作。
(三)
  当时淮海战役正激烈进行着,我们南下的目的地是徐州,我们快接近徐州的时候,就听到枪炮声此起彼伏。我们进到徐州时激烈的战斗已经结束,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颓垣残壁。我们医疗队卫生队进驻徐州一个二层小楼,这里就是成了我们的临时医院,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抢救战场受伤伤员。你要问我当时救助了多少伤员,我是真记不得了,我能记得是当时的伤员特别多,到处都是伤员,除了我们自己部队受伤的战士外,还有国民党的士兵,我们抢救了很多很多伤员。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当时有个国民党团长臀部受伤,由我军的战士带来包扎伤口。我们这些孩子对国民党的兵很是痛恨,因为他们伤了我们很多人,所以不给他们好脸色看,但我们领导讲要优待俘虏,所以我还是给他包扎了,他临走时对我们说“谢谢!”紧接着又抬进来一个国民党的士兵,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个孩子伤得很严重,他的整个肚子都被炸弹给炸飞了,很大的一个窟窿,孩子抬进来的时候是昏迷不醒的。由于我们根本就没有足够大的纱布来包扎这么大的伤口,我就把部队刚刚发给我的两条毛巾拿来给他把伤口堵上,对了,是堵上,因为他的伤口太大了。之后,我们又把他的衣服撕成布条,然后把伤口扎紧。就这样,来一个我们包扎一个,包扎完立马被抬走,因为还有好多伤员等着被救治。
  我们一进入部队,接受的教育是我们医务人员要有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我们救治的伤员不只是战场受伤的解放军、国民党兵,还有老百姓,因为枪炮它是不长眼的,老百姓也有不少受伤的,只要来了我们都给治疗。由于伤员太多,我们医务队的纱布、绷带根本不够用,到后来,我们就把毛巾、洗干净的衣服用来包扎伤口。
  徐州战役后,我们移驻徐州附近的大小王庄进行修整,这时候的伤员已经很少了,我们耳所能及的枪声也小了,我们知道战争快要结束了。国民党的剿匪总司令刘峙也逃跑了,他打不过我们共产党就逃跑了,我们共产党是用战术打仗,毛泽东是真的伟大,他也不拿枪,但他就是知道如何作战能让敌人失败。我们的毛主席真是伟大啊!
  淮海战役中,死伤的不止国民党军,还有我们的战友。战场上,看着我们的战友一批批的倒下,我感到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救助还活着的伤员。就是在那场战役中,我看到许多尸体堆成堆,我也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血流成河。每场战斗结束后,我们医务人员都到战场救助伤员,我们真的是跨过一具具尸体,来翻找还活着的人的,那场战争真是惨烈,以后再也不要打仗了。这件事对我的影响非常深,我转业后到蚌埠铁路医院工作,直到现在60多年了,我从来不愿提及这件事,只要提及这件事我就会想到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会特别难过,总是忍不住落泪。
  我参加淮海战役之前也参加过抗日战争,比方说埋个地雷了,打击进村的日本鬼了,但在农村那都是小打小闹,没有这么惨烈。仅在徐州,在战场上死伤的人我目所能及的是一堆一堆,一片一片的尸体,由于战争期间老百姓都逃跑,许多尸体根本就没有人来掩埋。直到现在,在徐州郊区附近,老百姓经常还能挖到淮海战役期间战场上死亡人的尸骨。这期间,我们解放军在战场伤亡就少多了。
  我16岁参军就直接到了淮海战役前线,成为一名卫生员。从1948年11月战役开始,到1949年1月10日淮海战役结束,我就随部队在徐州至蚌埠一带作战。淮海战役打了66天后,直到1949年1月10日毛主席宣布淮海战役结束。毛主席他老人家是真的很厉害,他根本就没有到淮海战役的战场,但他老人家就知道怎么打仗。本来刚开始的时候,淮海战役计划要打三个月,但才打两个月就胜利了,主要是国民党的兵不行啊,你想想他们的军官、司令跑的跑逃的逃,士兵伤亡无数,这个仗还怎么继续打下去啊。我就是在淮海战役结束之后来到蚌埠的。
  淮海战役结束后,我们离开徐州继续南下。部队行进到宿县时,前方传来消息,说是淮河大铁桥被炸了,于是部队暂停行进,就地休息,等待前方淮河大桥修好。我们只在原地休息了三天,就通知我们可以继续行军了。
  我们到达淮河北岸的时候,天正下着雨,河面上是刚刚搭建好的木板浮桥。国民党部队在逃跑之前于1月16日炸毁了淮河大铁桥,为了搭建浮桥,当地老百姓与解放军一起,他们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有物资的出物资,有人甚至把自家的门板都拆了给我们搭桥用,仅用了3天就搭了一座能让部队过河的木桥。
(四)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是蚌埠解放前一晚也就是1月19日晚过的淮河,过了淮河到达蚌埠市区,蚌埠就解放了。
  1949年1月19日夜,我随先头部队通过浮桥渡河。我们过浮桥时,队伍分三路,中间是小车队、担架队和军用物资队,两边是战士。当时正直冬天,那天夜里还下着雨,我和同志们的棉衣全被雨淋透了,我被冻得止不住的发抖。由于天雨路滑,浮桥有些晃动,加之同时过河的人又很多,对我们这些小战士来说过河是一件不易的事。为了照顾我们行军,大一点的战友帮我背着我的行军背囊,即使这样,我还是差一点跌落到淮河里去,是战友黄护士一把拉住了我。就这样,我一路就紧紧拽着黄护士的腰带,在她的鼓励下,渡过了淮河。到现在,我还为这事感到遗憾,因为我当时没能来得及和黄护士说声“谢谢”。过了淮河之后,天已经蒙蒙亮,回转头看看淮河,北面的大铁桥在空中吊着,南面的桥像卧虎一样在水里卧着,那是被国民党炸毁的大铁桥,我是既放松又心有余悸,一屁股坐在了泥泞的地上。
  解放军进城之前,一些国民党的大官就都跑了,解放军进城以后,有钱有门路的当兵的换上老百姓的衣服藏匿在群众中间,剩下的那些当兵的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进了城后,我们的领导与当地的地下党进行了联系,将我们安排到老乡家里休息。我就住在二马路,我所住的这户姓王,刚开始的时候,这户王姓人家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兵,对我们有点唯唯诺诺,因为国民党刚撤走我们解放军就进来了,群众一下子还没有适应。后来,他们看到我们对待群众的态度与国民党对待群众的态度有天壤之别,再加上我们的穿着与国民党光鲜亮丽的服装比起来显得很土,都讲我们是“土八路土八路的嘛”,老乡们对我们的态度就变了。
  虽然我当时剪的是短发,身材也比瘦小,但这家的女主人一眼就认出我是个女孩子,他家里有个女儿和儿媳妇,她赶紧将自己女儿和儿媳妇的衣服拿来给我,将我身上被雨雪打湿、满身泥泞的衣服换下来,并帮我们把衣服放在火上烤干。进了城之后,我们可高兴了,不用打仗了,也不用到处跑啦,也有吃有喝的了,而且老百姓对我们也好,我们在蚌埠过得很好。
  进城的当天,也就是1月20日一大早,蚌埠市的人民就敲锣打鼓,欢迎大部队进入蚌埠,蚌埠解放了。我们这些跟随先头部队进入蚌埠的小孩,既好奇又新奇,相约到街上看热闹。当时,蚌埠街上是人山人海。咱们蚌埠现在一些报刊造纸上常用的一张照片,反映蚌埠民众欢迎解放军进城的那张照片,我就在里面。
  由于要迎接大部队进城,我们就在蚌埠暂时住下了,并在蚌埠过了春节。在蚌埠暂住期间,由于好奇,我们一些年龄小的战士到蚌埠街上转了转,像津浦大塘公园、淮河大坝、蚌埠火车站、蚌埠兄弟照相馆我们都去过,我们到位于二马路附近的电影院去看了场苏联电影,还去兄弟照相馆照像留念。我们在蚌埠住了有二十天左右,之后,继续向南行军。
  我在蚌埠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到蚌埠的第三天,我在蚌埠遇到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党员,抗战期间,他们经常帮助党组织做一些秘密工作,解放战争期间,父亲又组织了一支担架队帮助解放军运送物资,这些人主要是我们的亲朋好友及乡邻。正如陈毅所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人民群众用小推车推出来的。我父亲就是那千千万万的人民群众中的一员啊!我们村是一个革命的村庄,全村的青壮年几乎都报名到前线参加战斗,剩下的就是老人和像我这么大的孩子。父亲当时已经50岁了,那个年代50岁已经是老年人了,都已经是到了没有精力到处跑的年纪了,但父亲说自己是党员,所以要起带头作用,因此他又义无反顾的带着他的担架队从山东出发。我父亲1947年就离开家乡了,离开家乡后,他带领担架队一路向南,在蚌埠这座有爱的城市,与一年后也就是1948年参军离开家乡的我,在我们大部队进城的第三天,奇迹般在蚌埠二马路街头相遇了!由于解放军刚进城,情况还没有稳定下来,我们父女俩只在街头站着说了十几分钟的话就分别了。
  在蚌埠期间,老百姓家家户户都在欢迎解放军,对我们十分亲热。短暂的停留后,我就随部队一路向南,投入到了渡江战役中。全国解放前夕,我随军回到济南,直到1956年,我服从组织安排,转业回蚌埠,成为当时蚌埠铁路医院的工作人员。就这样,我在蚌埠一住就是六十多年。
  参访:孙沂凤  王玲莉
  整理:孙沂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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