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不如有个小院

文如玉

图｜清凉地儿-了琹 ©

有人说，春天是一个动词，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顷的醒来。

有人说，春风是一双看不见的手，风走了八百里，鼻息便有了春的讯息。

可我想说，春风十里，不如有个小院。

图｜清凉地儿-了琹 ©

愿有一方小院，藏下整个春天，不必慌乱，只为春忙。

张伯驹在他的丛碧山房，种满了芍药、牡丹、西府海棠……每日细心打理，春一到，满院花香。世人以为他太有闲情，他却说：“休管，休管，明日天涯人远。”时光太短，寸寸春光当珍惜。

张恨水在他的院子，种了一棵槐树。槐花落了一地，洁白清香。一有人来，他马上停笔招呼：“往旁边走，别踩着花。”

坐在午后的院中，看暖黄的阳光一点点地倾斜。就想起了余秀华的诗：“阳光退出院子，退得那么慢。其间还有多次停顿，如同一种哽咽。”

年轻时，不知道时光为何物，只知载酒买花，只会一路奔波。

人生过半，方知生命不过是一期一会。春光不易得，时光莫虚度。

不如有一方小院，细数春光，慢过时光。

图｜清凉地儿-了琹 ©

愿有一方小院，安放自己的下半生，不想被外界裹挟着走，而是懂得一方留白。

唐白余在80岁的时候，给自己造了一个春余园子。原本，他在城市里有一间生意爆满的餐厅，但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他觉得生活不应该被填满。

于是，跑到城郊造院子。他特地把窗开得很大，让蓝天、青山、白天都成为眼前的风景。园子里的植物闲闲散散的，小路隐在青草中，随意安栖着石头。

他喜欢坐在巨石上，看看书，望望山。“留下的，应该就是最重要的那个。”春余园子，就是他给人生的留白。

每个人都有自己年少轻狂的时候，梦想仗剑天涯，阅尽人间繁华。曾经也以为，没有轰轰烈烈过的人生，不值得一过。

但人生过半，方知细水长流，更能历久弥新。《日日是好日》里说：“重的东西要轻轻放下，轻的东西才要重重放下。”一方小院，不过是我们予自己的轻轻放下。

愿有一方小院，闲时听雨打芭蕉，轻闻花香，细品琴音，半日读书半日静坐，给自己予一方留白。

有一位画家，叫熊古守一。他活了97岁，从60多岁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出过家门。

别人觉得他是个神仙“宅男”，怎么能在家呆这么久。可是，熊古守一却说，我的院子比天地还宽广。

走到路上，遇到一粒石子，他能驻足许久，摸着纹路，问它“你是从哪里飞来的？”午后他就躺在树叶下睡觉，看叶子泛着深浅不一的绿，问它们：“你们会一直在这里吗？”

图｜拟见 ©

他喜欢观察蚂蚁。躺在地上，俯着身子，顶着发白的须发，睁得圆碌碌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有人跟着他看一会，就眼睛酸了。他却能慢慢地看，发现“蚂蚁是先迈开左边第二条腿爬行的”。

在熊古守一的院子里，时光变得很长，细微之处，皆有美妙。不禁让人想起《浮生六记》里，沈复说自己小时候“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邱，凹者为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

在我们的一生中，真正发生交集的世界，都不会很大。但有的人，活得无聊，有的人，却乐在其中，全凭你的心。

院子亦是如此，它未必很大，但内心丰盈的人，可能拥有一个宇宙。

图｜清凉地儿-了琹 ©

曾以为，春光易虚度，总想切切追。

而今，才知春风十里，不如有个小院。在其中，细数春光，慢过时光，度过余生，亦是对待生活的珍重万分。

图｜清凉地儿-了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