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村”巨变：大凉山的奇迹

醉清风

据新华社报道，3月6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看望参加全国政协十三届五次会议的农业界、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界委员，并参加联组会，听取意见和建议。

会上，来自四川的益西达瓦委员向习近平总书记展示了两张四川“悬崖村”阿土列尔村的照片，一张是村里过去使用的藤梯，另一张是后建成的钢梯。

视频画面显示，益西达瓦委员说：“总书记，这是原来的藤梯，现在发展旅游是这个钢梯，非常好，已经成为网红打卡点。这几年我每次去凉山，凉山的彝族同胞都会激动地讲，共产党‘瓦吉瓦’（好得很），总书记‘卡沙沙’（谢谢）。”

△ 3月6日，来自四川的益西达瓦委员向习近平总书记展示了两张四川“悬崖村”阿土列尔村的照片。

“悬崖村”原名阿土列尔村，因新京报的《悬崖上的村庄》这篇报道，而被外界称为“悬崖村”。2016年5月24日，新京报以《悬崖上的村庄》为题，首次把“悬崖村”的整体现状呈现在公众面前，引起了广泛关注。

之后，新京报先后发出十多篇报道，新京报首席记者陈杰、刘旻先后十多次探访昭觉县（“悬崖村”所属县），二十多次上下追踪“悬崖村”持续变化。

本期，拍者君对话新京报首席记者陈杰，讲述“悬崖村”背后的故事，感受“悬崖村”的山乡巨变。

△ 2016年11月20日《新京报》头版

△视频：“悬崖村”这五年，见证精准扶贫的奇迹

拍者：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操作“悬崖村”的选题？

陈杰：从2016年开始关注“悬崖村”，2016年5月24日发出了第一篇报道《悬崖上的村庄》。

△ 2016年5月24日《新京报》A12目击版

拍者：你第一次去“悬崖村”是什么感受？印象最深的事是什么？

陈杰：我第一次到“悬崖村”，一共待了三天，最大的感受就是这个地方几乎与外面的“现代世界”完全脱节了。他们采用了最原始的耕作方式，使用的农具也很简单，农作物主要是一些比较简单的农作物，比如玉米、土豆之类的，只能解决温饱问题。

△ 2016年5月，陈古吉家为了款待客人精心准备菜肴。“悬崖村”不少人外出打工，但陈古吉家几个孩子正值学龄，上下山安全问题让他不敢出去打工，收入来源十分有限。然而，孩子们每人每年生活费需要大约2000元，这让陈古吉压力巨大。

△ 2016年5月14日，爬山开始前，陈古吉用背包绳绕过儿子陈木黑的胸口，在背后打上结，以确保儿子的安全。陈木黑6岁，是年龄最小的学生，读学前班。

他们也处在比较“原始”的生活状态。

“悬崖村”基本上不通电，偶尔有几家通的是从山上拉下来的小水电站的电，15瓦的灯泡都亮不起来。

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基本不会说普通话，只有部分年轻人能说简单的普通话。

因为缺少电，村民家里几乎没有家用电器，他们很少用手机，那边的信号不好，如果要用手机，经常需要到山崖边去找信号。

因为下山太艰难，村里的小孩和老人基本不下山。

△ 2016年5月12日，“悬崖村”村民坐在玉米秆上搜寻手机信号，村里没有发射塔，全靠山下发射的微弱信号接收手机短信和打电话。

△ 2016年5月14日，通往“悬崖村”的藤梯。

拍者：当时你爬藤梯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

陈杰：在前往“悬崖村”时，我们选择走另一条废弃的道路，虽然耗时5个小时，但路边有大量植被能够做“扶手”。

第一次爬藤梯是在山上和村民一起下山接学生放学，和5个老乡一起走了两三个小时，步步惊心。

下山的路有一部分是藤梯（共17条），一部分沙砾路。藤梯相对于沙砾路安全一些，有“扶手”。沙砾路是村民们沿着悬崖壁凿出来的，最窄的地方只有10厘米，只能贴着山壁，扶着钢索或者抓住树枝通过。那时真的是步步惊心，稍不留神，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以至于到后面就不敢走了，害怕摔倒，是老乡们用绳子拴住我的腰，拉着我下去的。我从未走过如此险峻的路。

△2016年11月，与“悬崖村”隔着一条峡谷的另一个“悬崖村”瓦伍村，村民们出行同样是走藤梯路和悬崖沙砾路。

△ 2016年11月，与“悬崖村”隔着一条峡谷的另一个“悬崖村”瓦伍村，孩子们放学后在大人的护送下攀爬着藤梯。

拍者：你一共去过多少次“悬崖村”？

陈杰：从2016年到2021年，前前后后去了十多趟昭觉县，“悬崖村”去了二十多次。其中有一天，为了拍摄，三上三下“悬崖村”。

后面多次去考察“悬崖村”，主要是观察他们具体的变化，同时，把“悬崖村”的变化也向外界传递出来。

新京报一共发出了数十版报纸报道。

在这个“悬崖村”周边，我们又发现了一些环境类似的“悬崖村”，共4个（悬崖村）都成了考察的对象。

△ 2019年7月31日，20岁出头的阿勒五达和另一伙伴合作搬运2根6米长的钢管上山修复因大雨形成泥石流砸坏的钢梯。

拍者：藤梯在这几年有什么变化？

陈杰：第一篇报道发出后的当天，引起了社会和各级党委政府的注意，促成凉山彝族自治州派工作组进入了“悬崖村”，准备开展工作。第三天工作组就给出了方案：要修一条安全的钢梯。在修好之前，当地政府出资，让“悬崖村”的18名学生和周边其他村的孩子全部在山下的学校全日制寄宿。

从2016年7月份，工作组开始修建钢梯，到2016年11月份修好，一共修了5个月，这个钢梯覆盖了危险的路。

修好钢梯的第一天，我再访“悬崖村”。那一天，很多妇女背着孩子、扶着老人，都在钢梯上来回体验。有一些人也背着牲口下了山，这个钢梯也打通了物流。

△ 2016年5月，15个孩子中多数为女孩，在三个家长的保护下，背着沉沉的书包大约用了2个小时，到达“悬崖村”。

△ 2016年11月19日，“悬崖村”的孩子爬钢梯上山。

拍者：“悬崖村”这几年有什么变化？

陈杰：2016年，“悬崖村”修建了钢梯。

到了2018年，当地政府对“悬崖村”提出了更高的脱贫要求，“悬崖村”村民都被纳入易地搬迁。2020年5月12日到14日，也就是“悬崖村”被高度关注的4年整，“悬崖村”大部分村民易地搬迁到昭觉县城集中安置点，这个安置点是整个昭觉县最好的社区，配套有幼儿园、中小学等基础设施。

△ 2020年5月14日，四川凉山，昭觉县，入住新房的“悬崖村”村民。

陈杰：从2016年11月份到2020年5月份，“悬崖村”实现了全部脱贫，他们种植的农产品包括扶贫经济作物全部脱销，例如蜂蜜、花椒等。自2016年底，“悬崖村”就通了4G网络信号，并且国家投入了上千万为“悬崖村”接上了国家电网。从2017年开始，村民陆续用上了现代化的家电，电饭煲、热水器之类的。如今几乎人人会讲普通话，那里也出现网红，最火的网红粉丝达到了50万。

“悬崖村”村民整体搬迁到县城后，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悬崖村人”的变化：孩子们有了和城里孩子一样的教学条件，年轻人有的劳务输出，有的就地就近就业，有的重返“悬崖村”从事旅游服务和开发。

▽ 俄地有三

△ 2016年5月14日，“悬崖村”，俄地有三（前）和弟弟及同学在爬藤梯放学回家时中途坐在藤梯上休息。

2020年5月16日，在昭觉县城的新家里，俄地有三说，他很怀念家乡“悬崖村”，但是，他可以在放假时候去玩，他觉得在县城里房子好、上学方便，还有他最爱的篮球场。

▽ 吉克比古和妻子地木子阿木

△ 2016年6月5日，“悬崖村”，吉克比古和妻子地木子阿木站在被崩塌的山体巨石砸坏的家前。

2020年5月13日，吉克比古和妻子地木子阿木，与孙子们汇聚在昭觉县城的新家。特土社作为地质灾害重灾区，被纳入整体搬迁。

▽ 吉克史洛

△ 2019年8月1日，“悬崖村”，13岁的吉克史洛从地里背着重50多斤的四季豆回到家里，在叔叔的帮助下卸下来。吉克史洛出生时就没有左手小臂，做同样的农活，她比其他的同龄孩子付出的努力更多。

2020年5月15日，14岁的吉克史洛搬家昭觉县城的新家，她好奇地看完所有的房间和设施后，走到阳台眺望周围的风景。

▽ 某色阿且

△2016年5月13日，“悬崖村”，某色阿且下山赶集，用绳子拴着两只鸡挂在肩上，因为道路不便，村民种植的土特产和养殖的牲口很难运到山下。

2020年5月14日，昭觉县城的新家，某色阿且整理新装准备拍照。

拍者：“悬崖村”的现状是什么样的？

陈杰：现在老人在县城养老、小孩在县城读书。年轻人有些在县城打工，有些选择外出打工，还有一些年轻人回到了“悬崖村”开展旅游业，种植一些经济作物，比如油橄榄。

2017年开始，“悬崖村”的钢梯成了“网红打卡地”，每年大概有15万人来这里体验钢梯，也带动了周边的旅游业。

△ 2020年5月3日，“悬崖村”，4个网红聚集在一起做直播，直播过程中，他们相互协作给对方带流量，实现共赢。

目前，凉山州正在修建一条山上的旅游道路，将来以“悬崖村”为中心，整体进行旅游开发。因为这里是龙头山，古里大峡谷的中心地带，有着非常稀缺的旅游资源，具有很大的旅游开发前景。

△ 2016年6月，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昭觉县支尔莫乡，处于美姑河大峡谷断坎岩肩斜台地的“悬崖村”。

△ 2020年4月，四川凉山，“悬崖村”村民将要搬迁入住的位于昭觉县县城的其中一个住宅小区。

△四川凉山昭觉县“悬崖村”整村易地搬迁安置点。

【新京报“悬崖村”部分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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