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猜到《水浒》全书唯一吹嘘过头的武器是什么吗？

安徽小刀

从清代中期开始，武侠小说就动不动点穴、易容，个个都能轻功提纵，拿个秘诀不用苦练便能成高手，固然脑洞大开看着有劲，却少了很多干货，也脱离了真正的武学。相比之下，《水浒传》的打斗描写却非常真实，不仅有极高的文学价值，对研究当时的冷兵技击也有很深的参考意义。

客观说，《水浒传》作者对当时的冷兵器描写是非常写实的。但是小说毕竟是小说，终究有其艺术成分，这部书可以作为我们了解古代冷兵器的参考，但是绝对不能全信。比如说对弓箭的描写，《水浒传》就有些吹嘘过了头。

上图：笔者最常用的弓之一

在《水浒传》中，会弯弓射箭的梁山好汉也不在少数。比如说史进在老家的时候，“白日里只在庄后射弓走马”；柴进第一次出场的时候，便是带着弓箭去狩猎；朱贵在梁山下搞情报工作，用弓射响箭作为信号；杨志大名府比武，便比了骑射；小李广花荣，那就是靠射箭吃饭的；浪子燕青，后来也学了使弓，因为有射弩的底子一学就会；还有吕方、郭盛、孙立、凌振等人，也都有他们射箭的描写。

上图：日本人画的小李广花荣

另外，梁山的老大晁盖，不正是死在了箭下么？

毕竟，射箭在古代被认为是最重要的武艺之一，也是历朝历代科举考试的必考科目。弓箭甚至一度被排在十八般武艺之首。比如说南宋的军事家华岳就在他的著作《翠微先生北征录》中说：“军器三十有六，而弓为称首；武艺一十有八，而弓为第一。”

《水浒传》“王教投走延安府”那一段，也列举了十八般武艺，虽然弓不是第一，但是排名依然靠前：矛、锤、弓、弩、铳，鞭、锏、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杈。

出现这样的差异，也是有原因的。华岳生在南宋，当时军队的主要敌人是惯用重骑兵和骑射手配合的金国部队，主要任务是守住领土，故而强调远程打击。在宋军的一些阵型，比如吴璘在抗金时使用的“叠阵”，弓弩手占到了总兵力的七成以上。

而《水浒传》成书于元末明初。当时，蒙古骑兵早已蜕变为以重甲骑兵为主的骑兵部队，起义军遭遇大规模骑射手的概率较低，故而长矛兵成为当时的主流，并且需要锤这类便宜好用的钝器去杀伤身穿重甲的敌人。在明朝草创的那些年里，很多将军都有“长枪千户”、“长枪元帅”之类的绰号，而锤也成为明朝皇家侍卫的标配之一。

上图：《出警入跸图》中持锤、佩戴弓箭的侍卫

尽管如此，弓箭依然有着其不能取代的地位。

但是，《水浒》为了体现好汉们的高超技艺，在弓箭的描写上着实有些夸张过头。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杨志和周瑾在大名府比箭的情节。

上图：明代水浒传的插图，青面兽北京斗武

当时，双方已经比试过马上枪法， 梁中书让他俩比骑射，各带弓箭，一人三箭，互相射，“射死勿论”。双方拿了弓箭和盾牌，就在校场内比了起来。杨志信心满满，让周瑾先射三箭，随后策马而行，周瑾上前追赶，射了一箭，杨志听到弓弦响声，立即来了个镫里藏身，躲开了弓箭。随后周瑾又射了第二支箭，杨志将弓梢一挡，便将箭挡开。随后杨志走到校场尽头，立即勒马回身，周瑾又上前射了第三箭，杨志在马上伸手一抓，将周瑾的箭抓在了手里。

上图：明代《射雉图》（局部）

随后换杨志去射，杨志先将弓弦虚扯发出声音，另周瑾的防御扑空。随后射出第二箭，为了不伤周瑾性命，有意射了他的肩膀，令他受伤坠马。

实际上，这种危险极大的比武，近乎是一场生死决斗。比试骑射自有别的办法，完全不需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在细节上，这段描也有两个明显违背科学的地方。

上图：当今世界仍有很多地方保留有骑射比赛的习俗，图为一个女选手参加日本传统骑射比赛“流镝马”时的抓拍

首先，是用弓梢格挡走箭。所谓弓梢，就是弓两端细长的木质部分。手挥舞东西格开箭，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实战弓箭的初速非常高（秒速通常在50米左右），人体即使发挥出超出极限反应力、体力数倍的超人能力，也难以做到。下面我们观看一个视频（视频流量较大，建议在无线下观看）：

视频中的测速弓拉力为48磅的猎弓，而明代最低拉力的战弓折合下也有五十多磅，寻常战弓动辄七八十磅甚至百磅。视频中用来实验的弓则为法国产蝰蛇练习弓，只有二十多磅的拉力，而且射过重的墩头竹箭，其箭飞行的速度远远不及古代战弓。

上图：明代常见的两种战弓形制，小梢弓和开元弓。按照《明会典》记载，明代制式战弓拉力分为四等：40斤、

其次，用手抓箭，则更不可行。在国内的一些节目里，出现过徒手抓箭的表演：

但是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弓手的弓并未完全拉开，而且弓的拉力，箭的重量都没有说明，箭的速度也是低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即便如此，反应大师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抓住。

该视频中的反应大师还曾经在国内某档节目中和内蒙古的射手满都拉PK，视频中，射手满都拉射出三箭，他徒手抓住了最后一箭。事后，笔者参加射箭比赛巧遇满都拉先生（那次比赛笔者也遇到了第一个视频里的射手周跃青先生），询问此事得知：是电视台为了节目效果，故意安排了这样一个结果，实际上他一箭都没抓到。

上图：徒手抓箭，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存在。

其实仔细看节目视频也能看出蹊跷：慢镜头中，反应大师只是摸到了箭羽，随后镜头一切，反应大师竟然抓在了箭杆的中部。

对于能射穿铠甲的实战弓箭来说，徒手抓箭，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即使抓住了，箭的动能也会将抓住弓的手弄伤，甚至残疾。

上图：被弓箭击穿的钢板。

尽管如此，《水浒》关于弓箭的描写依然有很多写实的地方。比如就在这一段比武之前，杨志“就弓袋内取出那张弓来，扣得端正”，因为弓平时不用的时候要下弦存放，扣得端正，说的便是上弦。

上图：唐朝雕塑，一个武士正在给自己的弓上弦。

在比武时，杨志镫里藏身，这也是当时一种非常流行的防御方法。在杨志射箭的时候，作者形容他的动作是“左手如托太山，右手如抱婴孩”，下面这个视频是当代骑射大师埃米尔的练习视频，大家看看他的动作，便知书中所写有多么形象：

尽管作者为了增加可读性有些艺术夸张，但是并不影响其价值，而且多少坚守了一些“底线”。本来小说里的东西就不能全当真，要不然，戴宗的日行千里，还有公孙胜、罗真人的法术，难道都是真实存在的了？